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精选章节

发表时间: 2025-06-11 01:48:01

为救绝症弟弟,我自愿成为祭品献给神明。 神主却一剑刺穿我的心脏:“卑贱血脉,也配玷污我的神格?” 重生回到献祭前夜,我笑着将毒药混入神主的酒中。 “这次,换你来死。” 神格剥离时,他难以置信地嘶吼:“你究竟是谁?” 我俯视他逐渐崩溃的身体:“被你亲手抹杀的旧神。” 登基那日,苍穹裂开万丈金痕。 系统提示音忽然响起:“恭喜新神继位,全球神力系统重新激活——”

潮湿、腐朽、还有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——那是我的血,正从心口那个巨大的破洞里,缓慢而冰冷地淌出去,浸透了身下冰凉粗糙的石板。

“呃……”每一次徒劳的吸气都带起一阵撕心裂肺的痉挛,视野被一层浓重的、粘稠的血雾糊住,只能勉强看到前方祭坛中央那个模糊的、散发着微弱光芒的身影。我的弟弟,阿衍。他小小的身体蜷缩在古老法阵的核心,像一片被狂风蹂躏过的枯叶,苍白得几乎透明。那该死的“噬心蚀骨”绝症,正贪婪地啃噬着他最后一点生命力,那点微光,是他仅存的呼吸。

“……阿姐……”一声气若游丝的呼唤,穿过冰冷的空气,微弱得像一根随时会断的蛛丝,却精准地刺穿了我已然麻木的心脏。

“阿衍……别怕……阿衍……”我用尽残存的所有力气,喉咙里滚出的声音嘶哑破碎,带着血沫的腥甜。手指在冰冷的石地上艰难地抠抓,想要挪动一点点,靠近他一点点。指尖传来的只有刺骨的冰凉和死亡的黏腻感。绝望像冰冷的毒蛇,缠绕着我的脖颈,越收越紧。献祭……献祭我自己,换取神明降下恩泽,这是唯一的希望,是我亲手签下的灵魂契约!

就在这时,地牢深处,那扇沉重的、刻满扭曲符文的玄铁巨门,无声地滑开了。

没有脚步声。

一种庞大到令人灵魂冻结的威压,如同实质的冰川,瞬间填满了整个阴森的空间。空气凝滞,连那永不停歇、从石缝渗出的水滴声都消失了。污浊的空气像是被一只无形巨手用力攥紧,再狠狠挤压,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变成了一种酷刑。

祂来了。

那身影笼罩在流动的、仿佛由星光与夜色共同编织的朦胧光晕之中,看不清具体的面容,只能捕捉到一个近乎完美的、非人的轮廓。华美繁复的银白色神袍下摆无声拂过肮脏的地面,所过之处,污秽退散,留下一条散发着微光的洁净路径。祂一步步走来,如同行走在另一个纯净无瑕的维度,与这肮脏血腥的祭坛格格不入。

祂的目光,冰冷得不带一丝属于生命的情感,像两柄淬了寒冰的利刃,缓缓扫过蜷缩在祭坛中心、生命之火即将熄灭的阿衍。那目光里,只有一种近乎厌弃的审视,如同看着一件碍眼的、需要清理的垃圾。

然后,那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。

“卑贱的蝼蚁。”祂开口了,声音毫无波澜,却蕴含着一种碾压灵魂的重量,每一个字都像是万钧巨石砸在我的意识上,“以如此污秽的血脉,妄图染指神格?”

我挣扎着,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想要抬起头,想要嘶喊出我的祈求,献出我的一切只求祂施舍一点点怜悯。嘴唇翕动,却只能涌出更多的血沫,发不出任何清晰的声音。

祂甚至没有给我一个完整表达的机会。

那柄剑,毫无征兆地出现在祂的手中。它并非由凡铁打造,更像是凝固的月光与冻结的星光共同熔铸而成,剑身流淌着清冷、纯净到极致的光华,美得惊心动魄,也冷得刺骨穿髓。

剑光只是一闪。

快得超越了时间的流逝。

没有风声,没有破空声。

只有一股极致的、洞穿一切的冰冷,瞬间攫住了我的心脏,然后猛地炸开!

“呃啊——!”

无法形容的痛苦瞬间吞噬了所有意识。视野彻底被猩红淹没,身体里奔涌的生命力像是找到了唯一的宣泄口,疯狂地、决绝地从那个被贯穿的破洞向外喷涌。我甚至能清晰地“感觉”到,那柄冰冷的神剑,是如何无情地碾碎我的心脏,斩断我所有的生机。

剧痛中,我最后看到的景象,是祂握着剑柄的手。那只手,完美得如同最上等的玉石精雕细琢而成,指节分明,修长有力,没有沾染上一丝一毫我的污血。祂微微低头,看着剑刃刺穿的位置,那层流动的光晕似乎隔绝了一切污秽,连我喷溅出的血珠都无法靠近祂分毫。祂的眼神里,依旧只有那种俯瞰尘埃的漠然,以及……一丝不易察觉的、被冒犯神威的愠怒。

“污染神格的代价,唯有湮灭。”

祂的声音,成了我意识沉入无边黑暗前,最后听到的宣判。

冰冷,粘稠,永恒的黑暗。

……

猛地,我睁开了眼睛!

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、失序地擂动,咚咚咚的巨响几乎要震破耳膜。浑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到极限,每一根神经都残留着被神剑洞穿的剧痛幻象。

没有冰冷的地牢石地。

身下是粗糙但干燥的草垫,散发着泥土和干草的气息。简陋的木质屋顶横梁映入眼帘,上面挂着几串早已干瘪的草药。空气里弥漫着劣质油脂灯燃烧的呛人气味,还有窗外隐隐传来的、属于贫民窟夜晚的嘈杂——醉汉的嘶吼,女人尖利的咒骂,野狗争夺残羹的吠叫。

我回来了。

回到了献祭前夜。回到了这个位于神都最底层、被遗忘的肮脏角落,我们姐弟俩勉强称之为“家”的破棚屋。

冷汗浸透了单薄的里衣,冰冷地贴在皮肤上。我剧烈地喘息着,像一条离水濒死的鱼,贪婪地攫取着带着浑浊尘埃的空气。每一次吸气,都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。心脏处那被洞穿的剧痛感如此清晰,清晰得仿佛下一秒就会再次裂开。

“阿姐?”一个虚弱但带着关切的声音从旁边传来。

我猛地转头。

阿衍!他就躺在离我不远的另一张草席上,身上盖着打满补丁的薄被。瘦削的小脸在昏暗油灯下显得格外苍白,眼窝深陷,嘴唇干裂没有一丝血色。但他还活着!那双总是盛满了痛苦却也清澈的眼睛,此刻正担忧地望着我,映着跳跃的微弱灯火。

“阿姐,你怎么了?又做噩梦了?”他努力想撑起身体,却因为虚弱而剧烈地咳嗽起来,小小的身体蜷缩着,像一只受伤的幼兽。

是他!真的是他!不是祭坛上那具冰冷的、即将被献祭的躯壳!

巨大的、失而复得的狂喜如同汹涌的潮水,瞬间冲垮了我紧绷的神经。我几乎是扑过去的,双手颤抖着,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小心,紧紧握住了他瘦骨嶙峋的手。那微弱的、真实的体温,透过冰冷的皮肤传递过来,是这绝望世界里唯一的火种。

“阿衍……阿衍……”我一遍遍呼唤着他的名字,声音哽咽嘶哑,滚烫的泪水再也无法抑制,决堤般汹涌而出,砸落在他冰凉的手背上。我把他冰冷的小手紧紧贴在自己剧烈起伏的胸口,仿佛要用自己的心跳去温暖他,去确认这并非虚妄的梦境。“没事了……阿姐在……阿姐在……”

我的弟弟,我唯一的亲人。前世,我献祭了自己,以为能换他一线生机。结果呢?那高高在上的神主,祂的剑不仅刺穿了我,更彻底碾碎了我所有的希望!祂甚至不屑于履行那狗屁的契约!阿衍……他最后……他最后被那些如蛆附骨的“神仆”拖走时,那绝望空洞的眼神,如同最恶毒的诅咒,刻在了我灵魂的最深处!

神?恩泽?

狗屁!

心脏残留的幻痛被一股更猛烈、更纯粹的洪流取代——那是足以焚毁灵魂的恨意!冰冷,粘稠,带着铁锈般的腥甜,瞬间填满了四肢百骸,冲散了最后一丝软弱和犹豫。

前世那柄刺穿我心脏的神剑,那神主冰冷到极致的、看蝼蚁般的眼神,还有阿衍被拖走时无声的绝望……所有画面在我脑海中疯狂闪回、重叠、燃烧!

神?

祂不配!

祂只配……死!

我猛地收紧了握着阿衍的手,指甲深深掐进自己掌心的软肉里,尖锐的疼痛让我混乱的思绪瞬间凝练如冰,锐利如刀。泪水还在脸上蜿蜒,但眼底深处,所有属于“祭品”的卑微、恐惧和祈求,已被彻底焚毁,只剩下一种近乎非人的、玉石俱焚的冰冷决绝。

“阿衍,”我的声音出乎意料地平静下来,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寒意,像淬了毒的冰棱,“相信阿姐吗?”

阿衍被我眼中陌生的火焰惊得怔住,咳嗽也暂时止住了。他看着我,那双被病痛折磨得黯淡的眼睛里,第一次映出了我此刻燃烧的、陌生的倒影。他没有问为什么,只是用尽力气,反握了一下我冰冷的手指,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,带着一种孩子气的、盲目的依赖。

“嗯。”

这一个字,重逾千钧。

足够了。

我松开他的手,胡乱抹掉脸上的泪痕。动作不再有丝毫迟疑。我站起身,走向墙角那个破旧的瓦罐。掀开盖子,一股浓烈的、令人作呕的腥苦气味弥漫开来。里面是半罐粘稠的、颜色诡异的暗绿色药膏——这是贫民窟里流传的、用来毒杀泛滥鼠群的“腐骨泥”,剧毒无比,沾之即溃。

前世,我视它为绝望的象征,是阿衍病入膏肓时我走投无路下甚至动过的、最阴暗的念头。

现在,它是我的武器。

我找来一个粗陶小碗,用木勺小心地挖出三大勺粘稠恶臭的“腐骨泥”。接着,我翻出我们仅有的、一点点劣质的麦芽糖浆——那是阿衍偶尔喝了苦药后,我用来哄他的甜嘴。我将糖浆小心地倒入碗中,用一根削尖的木棍,开始用力搅拌。

暗绿色的毒膏与浑浊的糖浆在粗陶碗中缓慢而艰难地融合。刺鼻的腥苦味被甜腻的气息勉强盖住一部分,形成一种更加诡异、令人不安的混合气味。碗里的东西呈现出一种污浊的、如同沼泽淤泥般的色泽,粘稠得几乎搅不动。我咬着牙,手臂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,汗水沿着额角滑落。木棍每一次搅动,都像是在搅动我沸腾的恨意和孤注一掷的疯狂。

阿衍躺在草席上,静静地看着我。他没有说话,只是那双清澈的眼睛里,映着油灯跳跃的火苗和我此刻专注到近乎狰狞的侧影。棚屋里只剩下木棍刮擦粗陶碗壁的沙沙声,单调而压抑。

时间一点点流逝,窗外贫民窟的嘈杂声似乎也低了下去,只剩下死寂般的沉重。

终于,碗里的东西变成了一种相对均匀的、深褐色的粘稠糊状物,散发着甜腻中隐藏致命腥苦的诡异气息。成了。

我停下动作,长长地、无声地吁出一口气。看着碗里这团不起眼的死亡造物,前世神主那漠然宣判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:“污染神格的代价,唯有湮灭。”

污染?

我扯了扯嘴角,露出一个冰冷到骨髓深处的弧度。这一次,我不仅要污染你,还要……彻底取代你!

“阿衍,”我端着碗,走到他身边蹲下,声音压得极低,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磐石般的坚定,“待在这里,无论听到外面有什么声音,都别出来。也别怕。”我深深地看着他,“天亮之前,阿姐一定带你走。”

阿衍的嘴唇动了动,似乎想说什么,但最终只是用力地点了点头,小小的身体往薄被里缩了缩,只露出一双紧紧盯着我的眼睛。

我站起身,最后看了一眼碗里的毒物,眼神再无波澜。然后,我走向角落里一个破旧的木箱,从最底层翻出一件东西——一件浆洗得发白、打着补丁的粗麻布侍女袍。这是前几天,我在垃圾堆里捡到的,来自神宫最底层杂役的废弃衣物。虽然破旧,但上面残留的、极其微弱的神宫熏香气息,是我唯一能利用的伪装。

我迅速脱下自己身上沾满汗水和泪水的粗布衣服,换上了这件宽大的侍女袍。袍子散发着淡淡的霉味和劣质熏香的混合气息。我抓起一把地上的尘土,胡乱抹在脸上、脖子上,掩盖住过于苍白的肤色和那双此刻燃烧着过于骇人火焰的眼睛。

做完这一切,我小心翼翼地将那碗精心调制的死亡混合物藏进宽大的袖袋里。碗壁冰凉的触感透过粗糙的布料传来,却奇异地让我躁动的心跳平复下来,只剩下一种冰冷的、狩猎前的专注。

我最后看了一眼蜷缩在草席上的阿衍,他小小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那么脆弱,却又是我此刻全部力量的源泉。然后,我深吸一口气,推开那扇吱呀作响、仿佛随时会散架的破木门,侧身融入了外面浓稠的、属于神都最底层贫民窟的夜色之中。

神宫的外围区域,远比中心圣殿松懈。高耸的围墙在夜色中投下巨大的阴影,如同蛰伏的巨兽。巡逻的银甲卫士踏着整齐划一的沉重步伐,甲胄碰撞声在寂静的夜里传出很远。他们眼神锐利地扫视着空旷的广场和通明的甬道,但对于那些连接着外围杂役区、如同迷宫般狭窄阴暗的巷道,却很少投以关注。

我像一道没有重量的影子,紧贴着冰冷粗糙的石墙移动。前世无数次被“神仆”驱赶着、拖拽着走过这些地方,每一处拐角,每一处堆满废弃杂物的角落,每一处巡逻卫兵视线的死角,都清晰地烙印在我的记忆里。这屈辱的路径,如今成了我复仇的通道。

心跳在胸腔里沉稳地搏动,不再有丝毫慌乱。袖袋里那碗毒物沉甸甸的,如同我此刻凝聚的杀意。我避开了主路,在散发着霉味和污物气息的后巷中快速穿行。目标明确——神宫深处,那座专供神主日常休憩的“净心苑”外围,那个不起眼的、由杂役负责的茶水间。

净心苑是神主日常休憩之所,远离喧嚣的圣殿主区,环境清幽雅致,守卫相对内廷宽松,但依旧等级森严。能靠近那里的杂役,都是经过层层筛选、背景清白的“熟面孔”。我这张生面孔,贸然靠近无异于自投罗网。

机会只有一次,就在每晚的固定时刻。

我藏身在一堆散发着腐败气味的废弃神宫庆典布景后面,屏住呼吸,像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。视线紧紧锁定远处净心苑侧门附近那个小小的、点着昏暗灯火的茶水间窗口。空气里飘来若有若无的、上等花茶的清香,与周围贫民窟的污浊气息格格不入。

来了。

一个穿着和我身上差不多款式、但浆洗得稍微干净些的侍女袍的年轻女孩,端着一个精致的红木托盘,上面放着一个同样材质、盖着盖子的小盅,脚步匆匆地从茶水间走了出来。她低着头,神情有些紧张,朝着净心苑侧门的方向走去。她是去给神主送每晚例行的“安神凝露”的杂役侍女。这是神主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习惯,只有最底层的杂役知晓。

就在她快要走到侧门守卫的视线范围内时,我动了。

没有犹豫,没有多余的动作。我如同蓄势已久的猎豹,从阴影中猛地窜出,速度极快却又悄无声息。目标不是那个侍女,而是她脚下那片被阴影笼罩、略微湿滑的青石板路!

我的脚尖精准地踢中了一块松动的、边缘翘起的石板!

“哎呀!”

侍女猝不及防,脚下猛地一滑,托盘脱手飞出!精致的小盅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,“啪嚓”一声脆响,摔在坚硬的石板上,瞬间四分五裂!里面晶莹剔透、散发着清冽香气的安神凝露泼洒了一地,在月光下泛着微光。

“我的凝露!”侍女吓得魂飞魄散,脸色惨白,看着地上的狼藉,身体都抖了起来。这可是神主要的东西!摔碎了它,后果她根本不敢想!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,让她完全忘记了周围的环境。

“怎么回事?!”侧门处,两名银甲守卫被惊动,手按剑柄,厉声喝问,锐利的目光扫了过来。

机会!

就在侍女惊恐失措、守卫注意力被吸引过去的刹那,我已如同鬼魅般,紧贴着墙角的阴影,悄无声息地滑进了那扇敞开的茶水间小门。动作流畅得没有一丝滞涩,仿佛演练过千百遍。

茶水间内光线昏暗,只有一盏小小的油脂灯在角落的桌子上摇曳。空气里弥漫着各种茶叶、香料和清洗剂混合的复杂气味。靠墙是一排木架,上面放着各种瓶瓶罐罐和待用的茶具。正中央的矮桌上,放着一个更大的、同样材质、盖着盖子的红木食盒——里面装着的,正是为神主准备的、尚未送出的“琼华玉酿”!

神主唯一的嗜好。据说此酒采九天清气、集百花晨露酿成,清冽甘醇,蕴含微弱神性。每晚必饮三杯,雷打不动。

我的目标,就在眼前。

心跳如擂鼓,血液在耳中奔涌。我没有丝毫停顿,迅速靠近那个食盒。手指因为紧张和激动而微微颤抖,但动作却异常稳定。我掀开食盒的盖子,浓郁的酒香瞬间扑面而来,带着一种清冷高远的奇异韵味。

里面静静摆放着一个造型古朴、玉质温润的九曲玉壶,旁边是三个配套的小巧玉杯。

就是它!

我迅速从袖袋里掏出那个粗陶小碗。碗里深褐色的粘稠毒物在昏暗光线下泛着不祥的光泽。我拿起碗边那根用来搅拌的木棍,狠狠挖起一大坨,毫不犹豫地、精准地探入玉壶细长的壶口!

第一坨毒物落入清冽的酒液中,如同污浊的墨汁滴入纯净的山泉,无声地沉了下去。我紧紧盯着壶口,屏住呼吸。没有预想中的剧烈反应,那毒物在接触到蕴含神性的酒液时,竟像是遇到了某种阻碍,沉底的速度异常缓慢,表面还泛起极其微弱的、几乎难以察觉的细小气泡。

不行!这样下去,太容易被发现了!

一股狠厉瞬间冲上头顶。我眼中寒光一闪,猛地将剩下的木棍连同碗壁上粘附的所有毒物,一股脑儿全部捅进了壶口!然后,我拿起旁边一根用来搅拌蜂蜜的细长银签,不顾一切地伸进壶颈,用力地、疯狂地搅动起来!

噗噜…噗噜噜……

壶内传来沉闷的、液体被强行混合的粘稠声响。深褐色的毒物在神酒的包裹下顽强地抵抗着,如同顽固的淤泥。我咬着牙,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,手臂因为用力而酸胀。搅!搅碎它!让它彻底融入!

时间仿佛被拉长,每一秒都无比煎熬。外面隐约传来侍女带着哭腔的解释声和守卫不耐烦的呵斥。

终于,壶内的粘稠声响渐渐平息。我抽出银签,末端沾着几丝诡异的深褐色。低头看向壶内——原本清冽透明的琼华玉酿,此刻变成了一种极其浑浊的、带着无数细微悬浮颗粒的深琥珀色液体,如同被投入了大量泥沙的脏水,散发着甜腻与腥苦交织的、令人作呕的诡异气息。

成了!虽然效果可能大打折扣,但至少……它混进去了!

我飞快地盖上食盒盖子,将粗陶碗和木棍塞回袖袋。做完这一切,我立刻闪身到门后阴影处,心脏狂跳,几乎要冲破喉咙。

几乎在我藏好的瞬间,那个打翻凝露的侍女就哭哭啼啼、脚步踉跄地冲了进来。她脸色惨白如纸,显然吓得不轻,根本没心思注意周围是否有人,也完全没留意食盒的异样。她手忙脚乱地开始重新准备安神凝露。

我屏住呼吸,像一块真正的阴影,紧贴着冰冷的墙壁。直到侍女重新端着新的凝露,脚步虚浮地离开茶水间,我才如同脱水的鱼,长长地、无声地吸了一口气。

第一步,成了。

接下来,就是等待。

等待那高高在上的神明,饮下这杯我亲手为他调制的……“琼浆玉液”。

净心苑深处,万籁俱寂。

空气里浮动着清冷的、不知名的花香,混合着一种独特的、仿佛沉淀了千万年时光的木质熏香气息。巨大的落地窗敞开着,皎洁的月光如同水银般流淌进来,将室内昂贵的白色晶石地面映照得一片通明。窗外是精心打理的花园,奇花异草在月下舒展着枝叶,静谧得不似凡间。

神主斜倚在一张宽大得惊人的、由整块温润白玉雕琢而成的长榻上。他依旧笼罩在一层流动的、朦胧的星月光晕之中,面容模糊,只有完美的下颌线和略显慵懒的姿态透露出非人的尊贵。银白色的神袍随意地垂落,勾勒出修长而充满力量感的身形。一名穿着素雅纱衣、容貌绝美的神侍垂首跪坐在榻边,动作轻柔地为他揉捏着小腿。

气氛宁静而祥和,充满了神性的慵懒与永恒。

那名在茶水间被我利用的侍女,此刻正跪在距离玉榻数丈远的冰冷晶石地面上,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。她双手高举过头顶,托着那个重新装满安神凝露的精致小盅,头深深埋下,额头几乎触地。

“神主……神主息怒……”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,破碎不堪,“是奴婢该死……奴婢不小心……打翻了凝露……求神主开恩……奴婢……奴婢立刻重新……”

神主似乎并未动怒,甚至没有看她一眼。他只是随意地抬了抬手,那动作优雅而漫不经心。

捧着琼华玉酿食盒的另一名高阶神侍立刻会意,无声地躬身走上前。她动作娴熟地打开食盒,取出那只造型古朴的九曲玉壶和三个配套的玉杯。

我的呼吸在暗处猛地一窒!袖中的手瞬间攥紧,指甲深深掐进掌心。

高阶神侍的动作流畅而优雅。她将玉壶微微倾斜,深琥珀色的、浑浊粘稠的酒液从细长的壶口流出,注入第一个小巧的玉杯中。那酒液流淌的速度异常缓慢,如同粘稠的油脂,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,散发出甜腻中混杂腥苦的刺鼻气味,与这圣洁的环境格格不入!

神侍的动作明显顿了一下,眼中闪过一丝极度的惊疑和难以置信。她捧着酒杯的手都微微颤抖起来。这……这绝不是琼华玉酿!琼华玉酿清冽如泉,芬芳醉人,眼前这杯东西……简直如同污秽的泥沼!

她猛地抬头,惊骇的目光死死盯着手中的玉杯,又难以置信地看向玉壶,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。她张了张嘴,似乎想惊呼出声,想质问,想请罪……

但一切已经来不及了。

玉榻上,神主似乎对周遭的异样毫无所觉。他慵懒地伸出手,那只完美得如同艺术品的手,直接越过了跪地侍女高举的安神凝露,精准地、不容置疑地,拈起了神侍手中那杯盛满了死亡混合物的玉杯!

神侍惊恐地瞪大了眼睛,喉咙里发出“嗬嗬”的抽气声,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,只能眼睁睁看着。

神主将酒杯随意地举到那层流动的光晕之前。他似乎微微侧头,仿佛在欣赏月光透过这浑浊液体的奇异景象。然后,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,他手腕微抬,将那杯散发着诡异气味的深琥珀色液体,连同里面无数细微的悬浮颗粒,优雅地、一饮而尽!

“神主——!”高阶神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,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,扑通一声跪倒在地,浑身抖如筛糠。

跪在远处的侍女更是吓得魂飞天外,直接瘫软在地,晕死过去。

玉榻旁伺候的神侍也僵在原地,脸上血色尽褪。

唯有玉榻上的身影,依旧保持着举杯的姿势,片刻的寂静。

然后——

“噗——!”

一声沉闷的异响!

神主猛地弓起了身体!仿佛被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中了腹部!那层笼罩着他的、流动的星月光晕,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、混乱的波动!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!

“呃啊……!”一声压抑的、充满了痛苦和难以置信的闷哼,从那光晕之中清晰地传出!

哗啦! 他手中的玉杯脱手掉落,在晶石地面上摔得粉碎! 他双手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腹部,身体因为剧痛而剧烈地痉挛起来!那完美无瑕的姿态瞬间被撕得粉碎!笼罩周身的星月光晕疯狂地闪烁、扭曲、明灭不定,如同风中残烛,仿佛随时会彻底崩散!

成功了!

暗处的阴影里,我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,尝到了浓烈的血腥味。心脏在胸腔里狂跳,不是因为恐惧,而是因为一种近乎爆炸的、复仇的狂喜!看着那高高在上、视万物为刍狗的神明,因为我的毒药而痛苦扭曲,一股冰冷到极致的快意如同电流般窜遍全身!

但这还不够!远远不够!

“酒……酒里有……”高阶神侍终于反应过来,发出惊恐欲绝的嘶喊,连滚爬爬地想要扑过去,“快!快来人!护驾!酒里有毒——!”

她的尖叫如同投入死水中的巨石,瞬间打破了净心苑死一般的寂静!

“护驾——!” “有刺客!封锁净心苑!” “神主——!” 尖锐的警报声、杂乱的脚步声、兵刃出鞘的铿锵声、神侍们惊恐的呼喊声……如同沸腾的开水,瞬间从四面八方炸开!无数强大的气息如同飓风般朝着净心苑中心疯狂涌来!

混乱,开始了。

而我,如同一条滑溜的毒蛇,在阴影与混乱的掩护下,悄无声息地退出了这风暴的中心。我的目光,冰冷地扫过玉榻上那个因剧痛而蜷缩、光晕剧烈波动的身影,嘴角勾起一丝残忍的弧度。

这才只是……第一杯。

净心苑的混乱如同投入湖心的巨石,涟漪迅速扩散至整个神宫。刺耳的警报神音在夜空中尖锐地回荡,无数强大的神念如同探照灯般一遍遍扫过宫闱的每一个角落。银甲卫士的脚步声密集如暴雨,盔甲碰撞声不绝于耳。整个神宫,如同一头被惊醒的巨兽,瞬间进入了最高级别的戒严。

然而,最核心的风暴眼——神主所在的寝殿区域,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。

沉重的殿门紧闭,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喧嚣。殿内,巨大的落地窗被厚厚的、绣着金色神纹的帘幕遮挡,只留下几盏镶嵌在墙壁上的明珠散发出柔和却冰冷的光芒。空气里,那股清冷高远的花香和木质熏香,已经被一种浓烈得化不开的、令人作呕的甜腻腥苦气息彻底覆盖。

高阶神侍们如同石雕般跪伏在冰冷的地面上,身体因为极致的恐惧而无法控制地颤抖,额头死死抵着地面,连大气都不敢喘。殿内弥漫着令人窒息的低气压,仿佛空气本身都凝固成了沉重的铅块。

神主斜靠在玉榻上,姿势依旧带着一丝属于神明的慵懒,但周身那层流动的星月光晕却黯淡了许多,并且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频率,微微地、持续地波动着,如同平静湖面下压抑的汹涌暗流。他的一只手随意地搭在屈起的膝盖上,另一只手则端着一个新的玉杯。

玉杯里,依旧是那种深琥珀色的、浑浊粘稠的液体。

他端详着杯中的毒物,动作缓慢而优雅,仿佛在欣赏一件稀世珍宝。然后,在跪伏的神侍们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,他再次抬手,将那杯散发着致命气息的液体,从容地送入了那层流动的光晕之后。

“咕咚……”

吞咽的声音在死寂的大殿中清晰可闻。

光晕的波动骤然加剧!如同平静的海面遭遇了狂暴的飓风!一种低沉的、仿佛来自深渊的嗡鸣声,隐隐从光晕内部透出!神主搭在膝盖上的那只手,猛地攥紧了神袍的衣料,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玉石般的冷白色光泽!完美的下颌线瞬间绷紧!

整个大殿的空气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攥紧,跪伏的神侍们感到一阵强烈的窒息,心脏几乎要停止跳动!

然而,那波动仅仅持续了数息。

神主攥紧的手,又缓缓地、极其克制地松开了。他周身剧烈翻腾的光晕,如同被一股强大的意志强行镇压,竟也一点点重新趋于……一种表面上的稳定。只是那光芒,比之前更加黯淡,如同蒙尘的星辰。

“呵……”一声极轻的、带着奇异金属质感的冷笑,从那光晕中逸出,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大殿里,冰冷得如同万载玄冰刮过骨髓,“以凡尘之秽……妄图亵渎神躯?”

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,却蕴含着一种足以冻结灵魂的漠然和……一丝被蝼蚁挑衅的、高高在上的愠怒。

“蝼蚁的挣扎,徒增笑柄。”他缓缓地将空了的玉杯放下,动作依旧从容不迫,仿佛刚才那剧烈的波动从未发生。那语气,如同在点评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。

但跪在角落阴影里的我,却看得清清楚楚。

就在他放下杯子的刹那,那只完美无瑕的手,指尖几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!极其轻微,却足以证明,那被我混入“腐骨泥”的毒酒,并非对他毫无影响!那强行镇压下去的波动,不过是神明的傲慢在硬撑!

他并非不可撼动!

一丝冰冷的、带着血腥味的笑意,无声地爬上我的嘴角。好,很好。继续你的傲慢吧,高高在上的神明。这份傲慢,会成为勒死你自己的绞索。

就在这时,殿门外传来一个刻意压低的、带着极致惶恐的禀报声: “启禀神主……查……查到了!是……是那个送安神凝露的杂役侍女!她……她畏罪……投井了!”声音抖得不成样子。

畏罪?投井?

我藏在宽大袖袍下的手猛地一紧!指甲再次深深陷入掌心。那个被我利用的、打翻凝露的女孩……她死了?是那些急于撇清关系、推卸责任的神仆们下的手?还是……她真的承受不住恐惧,选择了自我了断?

一丝极其微弱的、几乎被滔天恨意淹没的刺痛,猝不及防地刺中了我的心脏。那个女孩惊恐惨白的脸在我脑中一闪而过。她只是……一个无足轻重的棋子,一个被卷入神威碾压下的、卑微的牺牲品。

这念头只是一闪,便被更汹涌的冰冷覆盖。神明的世界里,弱者的性命,本就如同草芥。无论是她,还是前世的我,还是阿衍……都一样。

“死了?”神主的声音再次响起,带着一丝毫无波澜的陈述,仿佛听到的只是一片树叶的凋零,“倒也干净。”

他顿了顿,那只完美的手再次伸向了玉壶。

“如此拙劣的把戏,也敢呈于吾前?”他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清晰的嘲弄,如同看着一场滑稽的闹剧,“蝼蚁的伎俩,仅此而已。”

玉壶倾斜。

第三杯深琥珀色的、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毒酒,再次注满了小巧的玉杯。

他端起了这第三杯。

这一次,他没有丝毫犹豫,甚至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、近乎轻蔑的随意,手腕一抬,将那杯凝聚了我全部恨意、孤注一掷的毒物,再次送入了那层流动的光晕之后!

“咕咚……”

吞咽声落下的瞬间——

异变陡生!

轰——!!!

仿佛有一轮微缩的太阳在神主体内猛然炸开!

那层笼罩他、代表无上神威的星月光晕,第一次发出了不堪重负的、如同琉璃碎裂般的刺耳尖鸣!光芒疯狂暴涨,瞬间将整个寝殿映照得如同白昼,刺得人睁不开眼!随即又在下一刹那,光芒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般急剧坍缩、黯淡、明灭不定!

“呃啊啊啊——!!!”

一声完全失控的、充满了极致痛苦和难以置信的嘶吼,如同受伤的远古凶兽,猛地从光晕内部爆发出来!那声音穿透了厚重的殿门,在整个神宫上空凄厉地回荡!

神主的身影第一次彻底暴露在刺眼的光芒和剧烈的扭曲之中!不再是朦胧的轮廓,而是……一个真实存在的、正在遭受恐怖反噬的“存在”!

他猛地从玉榻上弹了起来!身体以一种极其诡异的、非人的角度向后反弓!双手死死地扼住了自己的咽喉!那层流动的光晕如同破碎的蛋壳般片片剥落、消散!露出了下方……

一张难以用言语形容的、俊美到超越了性别和凡俗认知的脸庞。此刻,这张完美无瑕的脸上,却布满了暴突的、如同蛛网般蔓延的、散发着诡异幽绿光芒的血管!他的双眼不再是神性的漠然,而是充满了血丝,眼球几乎要凸出眼眶,瞳孔剧烈地收缩、放大,里面倒映着无尽的痛苦和……一种崩塌般的惊骇!

噗——! 一大口粘稠的、散发着浓郁腥臭和诡异幽绿光泽的血液,如同喷泉般从他口中狂喷而出!那血液溅落在下方昂贵的白色晶石地面上,竟然发出“滋滋”的可怕声响,瞬间将坚硬的神晶腐蚀出一个个冒着青烟的黑坑!浓郁的腥臭和甜腻的苦味混合着神力崩解的气息,瞬间充斥了整个空间!

“神主——!”跪伏的神侍们发出凄厉到极致的尖叫,肝胆俱裂!

“不……不可能……!”神主扼住自己的喉咙,声音嘶哑破碎,充满了无法理解的惊骇和崩塌的恐惧,他踉跄着,试图稳住身体,目光如同濒死的野兽般扫过殿内,“吾……神躯……万法不侵……怎会……噗!”又是一大口腐蚀性的幽绿毒血喷出!

他的目光,那充满了极致痛苦和崩塌般惊骇的目光,如同垂死挣扎的毒蛇,猛地扫过跪伏在地、抖成一团的神侍们,扫过狼藉的地面,最终,带着一种濒死的疯狂和不甘,定格在了角落阴影里——那个穿着粗陋侍女袍、低着头、看似同样惶恐跪伏的身影上!

四目相对!

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。

他那双被血丝和幽绿毒光充斥的、濒临崩溃的瞳孔中,倒映出我抬起的脸——那张沾满尘土、却异常平静的脸,以及……我眼中燃烧的、冰冷刺骨的、毫不掩饰的疯狂恨意与嘲弄!

那不是恐惧!绝不是侍女的恐惧!

那是一种……猎人终于看到猎物跌入陷阱的……快意!

神主的身体猛地一震!如同被一道无形的雷霆劈中!所有的痛苦、所有的惊骇、所有的疯狂,在这一刻,被一种更深邃、更纯粹的、足以打败他所有认知的难以置信所取代!

“你……”他死死地盯着我,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,仿佛要把我的灵魂都看穿,“是……谁?!”

“你……是……谁?!”

神主嘶哑破碎的质问,如同垂死野兽最后的咆哮,在充斥着腥臭与神力崩解气息的死寂大殿中炸开。

所有的目光,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,瞬间聚焦到我身上。那些高阶神侍惊骇欲绝的脸上,写满了极致的茫然和恐惧——她们无法理解,神主为何会在濒死之际,死死盯住角落里一个卑微的、低着头的杂役侍女?

巨大的威压如同实质的冰山轰然砸落,带着神明濒死前的疯狂与不甘。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铅块,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肺腑的痛楚。

我缓缓地,抬起了头。

脸上的惶恐如同拙劣的面具般片片剥落,露出了下面冰冷、坚硬、如同万年玄冰般的底色。嘴角,一点一点地向上勾起,扯出一个没有丝毫温度、反而充满了无尽嘲讽和快意的弧度。

“我是谁?”我的声音响起,不高,却异常清晰,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,在这死寂的大殿中如同冰棱坠地,打破了神明垂死的嘶吼。

我没有立刻回答他。

我站起了身。

动作很慢,却带着一种奇异的、不容置疑的力量感。沾满尘土的粗陋侍女袍,此刻穿在我身上,不再有丝毫卑微的气息。我挺直了脊背,一步步,朝着玉榻前那个因为剧毒反噬而痛苦佝偻、周身神光崩散的身影走去。

我的脚步落在冰冷光滑的晶石地面上,发出清晰的“嗒、嗒”声,如同死亡的倒计时,敲在每一个人的心脏上。所过之处,那些跪伏在地、瑟瑟发抖的高阶神侍如同躲避瘟疫般,惊恐地向后蜷缩,让开一条通路。她们的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茫然,仿佛在看一个从地狱爬出来的、不可理解的怪物。

神主死死地盯着我。他扼住自己咽喉的手因为用力而青筋暴起,指缝间不断渗出粘稠的幽绿毒血。那张完美无瑕的脸庞扭曲得不成人形,暴突的幽绿血管如同活物般在皮肤下蠕动。他眼中的惊骇和难以置信,正被一种更深沉的、足以打败他所有认知的恐惧所吞噬。

终于,我停在了距离他不足三步的地方。这个距离,我能清晰地看到他眼中倒映出的、我此刻冰冷而疯狂的身影,能闻到他身上散发出的、神力被污秽侵蚀崩解的刺鼻气息。

我微微歪了歪头,俯视着这位曾经高高在上、视我如尘埃、一剑洞穿我心脏的神明。看着他此刻的狼狈,看着他眼中的崩塌,一股冰冷到极致、却也酣畅淋漓到极致的快意,如同奔涌的岩浆,冲垮了我所有的理智堤坝。

“这么快,就忘了吗?”我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淬毒的甜蜜,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冰的针,狠狠扎向他摇摇欲坠的神魂,“就在不久之前……那个肮脏的地牢里……”

我抬起手,指尖轻轻地点向自己的左胸口,那个曾经被神剑贯穿的位置。动作缓慢,带着一种刻骨的、令人毛骨悚然的暗示。

“你用那把漂亮的剑……”我的声音陡然转冷,如同数九寒冬的罡风,刺骨冰寒,“从这里……一剑穿了过去。”

神主那双被毒血和痛苦充斥的瞳孔,猛地收缩到了极致!如同针尖!他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,喉咙里发出嗬嗬的、仿佛被扼住脖子的窒息声。

“你说……”我盯着他,一字一句,清晰地重复着那曾将我打入地狱的宣判,“‘卑贱血脉,也配玷污我的神格?’”

轰——!!!

这句话,如同最后的丧钟,在神主濒临崩溃的意识中轰然炸响!

“是……是你?!”他的声音陡然拔高,尖锐得变了调,充满了极致的荒谬和崩塌的恐惧,“那个祭品?!不可能!你明明……被我亲手……”他低头看向自己扼住咽喉的手,那上面沾满了污秽的、腐蚀性的毒血,一个恐怖的念头如同毒藤般瞬间缠紧了他的心脏,“毒……这毒……是你的血?!!”

他终于明白了!明白了那能污染他万法不侵神躯的毒力,究竟源自何处!源自那个被他亲手斩杀、视为污秽的祭品之血!

“看来,你还没蠢到家。”我脸上那冰冷而疯狂的笑意,终于彻底绽放开来,带着一种大仇得报的、令人心胆俱裂的快意,“可惜,太晚了。”

“呃啊啊啊——!”神主发出绝望而疯狂的嘶吼,残存的神力如同回光返照般猛地爆发!他不再理会致命的毒素,仅存的、被彻底激怒和恐惧支配的神念如同狂暴的飓风,瞬间锁定了我!一只流淌着幽绿毒血、却依旧蕴含着恐怖力量的手掌,带着玉石俱焚的疯狂,撕裂空气,朝着我的头颅狠狠抓来!他要将这个打败他一切、带给他无尽耻辱和死亡的蝼蚁,连同她肮脏的秘密,一起捏碎!

“卑贱的虫子!给我死——!!!”

神侍们发出惊恐的尖叫,绝望地闭上了眼睛。

然而,面对这足以撕裂山岳的含怒一击,我的眼中却没有任何恐惧,只有一片冰冷的、近乎残忍的平静。甚至……带着一丝期待。

就在那蕴含着毁灭力量、流淌着毒血的巨爪即将触及我额前发丝的刹那——

嗡!!!

一种无法形容的、仿佛来自世界本源最深处的悸动,猛地从我体内爆发!

没有光芒万丈,没有声势浩大。

只有一种纯粹到极致的、冰冷的、至高无上的……“剥离”意志!

如同无形的神之手,直接探入了神主那濒临崩溃的神魂核心!

“呃——!!!”

神主抓向我的动作瞬间僵死!那只恐怖的手掌停在了距离我眉心不足一寸的空中!他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法,所有的疯狂、嘶吼、力量,在这一刻被彻底冻结!

他凸出的眼球里,所有的痛苦和疯狂瞬间被一种更深邃、更纯粹的、足以冻结灵魂的恐惧所取代!那是一种……被更高位存在、以绝对意志、强行剥夺其存在根基的……终极恐惧!

“不——!!!”他喉咙里挤出最后一个破碎的音节,充满了绝望和不甘。

紧接着——

嗤啦!!!

一声仿佛布帛被强行撕裂、又像空间本身被割开的、令人牙酸的脆响,骤然从他体内爆发!

一点璀璨到无法直视、蕴含着无穷玄奥与至高权柄的……金色光点,如同被强行抽离的灵魂核心,猛地从他剧烈抽搐的眉心处,被“拽”了出来!

那光点只有米粒大小,却仿佛蕴含着整个世界的重量和法则!它出现的瞬间,整个寝殿的空间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,光线扭曲,法则紊乱!跪伏的神侍们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,齐齐喷出一口鲜血,瞬间萎顿在地,眼中只剩下无尽的茫然和……源自生命本能的、对至高存在的膜拜冲动!

神格!

那一点金光,就是构成他神明位格、执掌权柄、近乎不朽不灭的核心本源——神格!

在神主那双彻底失去神采、只剩下无尽空洞和绝望的瞳孔注视下,那一点璀璨的金色神格,如同受到至高意志的牵引,划过一道玄奥的轨迹,无视空间的距离,瞬间没入了……我的眉心!

轰——!!!

无法形容的感觉瞬间席卷了我的灵魂!

仿佛有无穷无尽的、冰冷而浩瀚的信息洪流,瞬间冲垮了我的意识堤坝!那是世界的法则,是众生的祈愿,是神权的奥义!我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悬浮起来,离地三尺!粗陋的侍女袍无风自动,猎猎作响!

一股无法言喻的、冰冷而威严的气息,如同沉睡万古的洪荒巨兽,从我体内缓缓苏醒!我的双眸之中,瞳孔深处,一点纯粹到极致的金色光芒,如同初生的骄阳,骤然亮起!那光芒冰冷、威严、至高无上!

“呃……嗬……”神主失去了神格的躯体,如同被瞬间抽走了所有支撑的积木,彻底软倒下去,瘫在冰冷的晶石地面上。他身上的幽绿毒光失去了神力的压制,如同燎原之火般疯狂蔓延,迅速吞噬着他残存的躯壳。那完美的脸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、枯萎、腐败,如同瞬间经历了千万年的时光腐朽。那双曾经漠视苍生的眼睛,此刻只剩下两个空洞的、流淌着污血的窟窿,死死地“望”着我悬浮的方向,残留着永恒的、难以置信的绝望。

“你……你究竟……是谁……”他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生命力,发出如同破风箱般的、嘶哑到极致的疑问。这是他意识彻底消散前,最后的执念。

我悬浮在空中,周身散发着初生的、冰冷而威严的神性光芒。感受着体内那枚刚刚归位、与我的血脉本源产生着奇异共鸣的璀璨神格,听着脚下那具正在被污秽毒力彻底吞噬、腐朽溃烂的神主残躯发出的最后疑问。

我缓缓低下头,俯视着那滩正在化为脓水的污秽。金色的瞳孔中,倒映着他最后的、空洞的绝望。

冰冷的、宣告最终审判的声音,如同神谕般,清晰地响彻在死寂的大殿:

“被你亲手抹杀的……旧神。”

神宫之巅,祭天台。

九千九百九十九级由整块“天心玉”雕琢而成的台阶,在初升朝阳的照耀下,折射出万道霞光,如同通往苍穹的金桥。高台之上,罡风凛冽,吹拂得人衣袍猎猎作响,仿佛置身于云端。

下方,是如同蚁群般密密麻麻、一直延伸到神都尽头的生灵。人类、化形的妖族、元素凝聚的灵体……所有依附于神宫、信仰着神主的种族和强者,此刻都匍匐在地,头颅深深埋下,身体因为极致的敬畏和未知的恐惧而无法抑制地颤抖。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死寂般的沉重,只有风吹过旗帜的猎猎声。

就在昨日,那笼罩整个神宫的恐怖神威波动,那声传遍九霄的、充满了痛苦与崩塌的嘶吼,还有随后弥漫开来的、如同末日降临般的沉寂……所有的一切,都宣告着一个时代的终结。

旧神已陨。

新神……即将登临。

我站在祭天台的最高处。身上不再是那件沾满尘土的粗陋侍女袍,而是换上了一袭样式极其古朴、仿佛由流动的暗金色星光织就的长袍。袍服上没有繁复的刺绣,只有最简单的、如同天然形成的玄奥纹路,散发着一种源自亘古的苍茫与威严。长发被一根简单的玉簪束起,露出光洁的额头。

眉心处,一点米粒大小、却璀璨夺目、仿佛蕴含着宇宙生灭奥秘的金色印记,正散发着柔和而不可直视的神性光辉。

我的目光平静地扫过下方无边无际的、匍匐颤抖的生灵。没有激动,没有忐忑,只有一片冰冷的、如同俯瞰沧海桑田的漠然。前世今生的记忆碎片在神格的光辉下流淌、沉淀,最终归于沉寂。阿衍苍白的小脸在我心湖中一闪而过,带来一丝微澜,随即被更浩瀚的神性覆盖。

旧神的腐朽残骸早已被彻底净化,连一丝尘埃都未曾留下。

现在,是我拿回一切的时刻。

我缓缓抬起右手。

这个简单的动作,却仿佛牵动了整个天地的法则。下方匍匐的亿万生灵瞬间屏住了呼吸,连风声似乎都在这一刻凝滞。

嗡——!

一股无法形容的、冰冷而浩瀚的威压,如同无形的潮汐,以祭天台为中心,无声无息地向着四面八方席卷而去!所过之处,空间微微扭曲,光线如水波般荡漾!每一个被这威压拂过的生灵,无论种族强弱,灵魂深处都本能地升起一种想要顶礼膜拜的冲动!

这不是力量的炫耀。

这是……权柄的宣告!

是神格归位后,对这方天地、对依附于此界所有生灵的……自然统御!

神宫深处,那些残留的、属于旧神时代的神力禁制和法则烙印,在这股新生的、更本源、更强大的神性威压冲击下,如同阳光下的冰雪,发出无声的哀鸣,迅速消融、瓦解!

我张开手掌,掌心向上。

一点纯粹到极致、冰冷到极致的金色光芒,如同初生的恒星核心,在我掌心缓缓凝聚、升腾。光芒并不刺眼,却蕴含着一种洞穿万古、执掌生灭的至高意志。

随着这光芒的出现,苍穹之上,异象陡生!

轰隆隆——!!!

仿佛有亿万道雷霆在九天之外同时炸响!又像是整个世界不堪重负的呻吟!

原本晴朗无云的湛蓝天幕,毫无征兆地……裂开了!

一道巨大到无法用言语形容的裂痕,横贯了整个视野所及的苍穹!裂痕边缘并非锯齿状的破碎,而是流淌着熔金般的光泽,散发着一种纯粹而冰冷的、属于规则本身的锋利感!裂痕内部,并非虚无的黑暗,而是涌动着浩瀚无垠的、璀璨夺目的金色神光!那光芒如同实质的洪流,从裂痕深处奔涌而出,带着一种古老而崭新的气息,瞬间洒遍了整个神都,洒遍了下方匍匐的亿万生灵!

阳光在这万丈金痕面前,都显得黯淡失色!

这是天地对新神诞生的礼赞!

是世界法则对新主登基的……具象化认可!

就在这万丈金痕映照天地、亿万生灵为这神迹般的景象而陷入极致震撼与呆滞的瞬间——

一个冰冷、机械、毫无感情,却又清晰无比、仿佛直接在每一个生灵灵魂深处响起的声音,毫无征兆地回荡在天地之间,盖过了所有的风声、心跳声、乃至那苍穹裂开的轰鸣:

【系统提示:检测到至高神格完成更迭。】 【旧神序列‘星穹之主-洛珈’权限已剥离。】 【新神序列‘???’权限已激活。】 【全球神力网络重新初始化……】 【新神时代——正式开启!】 【恭贺吾主,登临神座!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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