结婚三年,我每天提前回家为总裁妻子煲汤。 直到她带回的男助理当众挑衅:“顾总说您熬的汤太腻。” 那晚她彻夜未归,助理朋友圈晒出她熟睡的侧脸。 她解释:“我只是想看你为我吃醋的样子。” 可当体检单显示她怀孕八周时,她哭着说出被下药的真相。 助理上门道歉,故意在我面前划伤手腕。 她护着他离开:“至少是他不是别人!” 后来助理发来他们上床的视频:“姐夫,她睡得很熟。” 我递上离婚协议,将助理送进监狱的证据发给她。 多年后咖啡厅重逢,她红着眼问:“那锅汤...还能热吗?” 我牵紧身旁怀孕的妻子:“顾总,我的汤只给值得的人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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指尖划过冰凉的鲑鱼刺身,刀锋精准地切割出近乎透明的薄片,在灯光下折射出微冷的虹彩。砂锅里,菌菇和鸡肉在澄澈的高汤里沉浮,氤氲的热气裹挟着难以言喻的鲜甜,缓慢地浸润着偌大却空荡的厨房。下午四点,落地窗滤过的阳光正好,给昂贵的大理石台面镀上一层暖金色。我系着那条她去年生日随意买下的深蓝色围裙——标签大概都没拆——指尖还残留着处理山葵时留下的微辣感。
手机屏幕亮起,跳出特助林薇的例行汇报:“顾总已结束与万晟的会议,预计一小时后抵达兰亭阁晚宴现场。”
万晟……那个项目,她熬了快一个月。指尖在屏幕上悬停片刻,我回复:“收到。提醒她胃药在西装内袋。” 删掉,又重写:“汤已备好,早点回。”
最后发出的,依旧是那个删除键。她不需要提醒,更不需要这种琐碎的牵挂。就像这三年里,我每天雷打不动地提前离开顾氏总部大楼,把那些足以撼动金融板块的决策推后,回到这栋奢华却冰冷的婚房里,洗手作羹汤。外人眼里,我是攀附着顾氏这棵大树的凌霄花。只有我自己清楚,我只是……想守住一点什么。守住所剩无几的、名为“家”的幻觉。
玄关传来指纹锁开启的轻响,比预想的早。我擦干手,端起那盅刚离火的松茸鸡汤,迎出去。
顾晚舟站在门厅巨大的水晶吊灯下,一身墨黑的高定礼服裙,像一把出鞘的利刃,切割开室内的暖光。她眉宇间带着一丝尚未完全褪去的锐利锋芒,那是属于顾氏掌舵者的疲惫与掌控感。她身后半步,站着一个年轻男人,穿着剪裁合体的烟灰色西装,身形颀长,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谦逊微笑,眼神却像初春尚未融化的冰,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刺探,落在我身上。
“回来了?”我将汤盅放在玄关矮柜上,伸手去接她脱下的外套,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她微凉的手臂。
她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,任由我接过外套,淡淡“嗯”了一声,目光扫过汤盅。“陈屿,我的新助理。”她侧身介绍,语气是公事公办的疏离。
陈屿上前一步,笑容加深,露出一口整齐得过分的白牙。“姐夫好,久仰大名。顾总路上还在夸您熬的汤是一绝,整个海城都找不出第二份呢。”他的声音清朗,带着一种刻意的亲热,目光却直直落在我系着的围裙上,停留了一瞬,那里面闪烁的东西,让我胃里那点暖意迅速冷却下去。
是毫不掩饰的、淬了毒的轻蔑。
晚宴设在顾氏旗下的兰亭阁,水晶吊灯的光芒碎金般泼洒下来,觥筹交错,衣香鬓影。顾晚舟无疑是全场的核心,她端着香槟,从容地周旋在政商名流之间,眉眼间的锋利被水晶灯的光晕柔化了几分,却依旧带着生人勿近的气场。我端着酒杯,不远不近地缀在她身后,扮演一个沉默的背景板。
陈屿像一道黏腻的影子,始终紧贴在她左右。添酒、递文件、低声提醒行程……每一个动作都熟练得过分,身体语言带着一种无声的宣告。他偶尔侧头和她说话,嘴唇几乎要擦过她的耳廓。顾晚舟并未避开。
一股冰冷的烦躁感顺着脊椎爬上来。我转身走向露台,想透口气。夜风带着凉意,吹不散心头的窒闷。刚靠上冰凉的栏杆,身后便传来轻巧的脚步声。
“姐夫,怎么一个人在这儿?”陈屿的声音带着一丝虚假的关切。他走到我旁边,学我的样子倚着栏杆,目光却投向远处璀璨的夜景,手里把玩着一个空酒杯。
我没应声。
他轻笑一声,那笑声在安静的露台上格外清晰。“顾总让我来问问您,是不是哪里不舒服?”他顿了顿,转过头,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在夜色里闪着恶意,“哦对了,顾总还说……您今天熬的那盅汤,她喝了几口,觉得有点腻了。”他尾音微微上扬,带着一种胜利者的炫耀,“可能是最近应酬太多,口味变了吧。”
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针,精准地扎进心口。我捏着酒杯的手指收紧,指节泛白,玻璃冰冷的触感直抵掌心。
“是吗?”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异常平稳,像结了冰的湖面,“那下次,我少放点油。”
陈屿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,似乎没料到这种反应。他扯了扯嘴角,还想说什么。
“陈屿。”顾晚舟的声音从露台入口传来,听不出情绪。她站在那里,光线勾勒出她清冷的轮廓,目光淡淡扫过我们两人。“鼎盛的王总在找你。”
“好的顾总,马上来!”陈屿瞬间换上温顺恭敬的表情,快步走了过去,经过我身边时,肩膀状似无意地撞了我一下。
顾晚舟的目光落在我脸上,停留了两秒。那里面没有责备,没有疑惑,甚至没有一丝波澜。只有一种置身事外的漠然。她没再看陈屿撞我的那个小动作,也没再看我,仿佛刚才那场无声的硝烟,只是露台上掠过的一缕无关紧要的风。她转身,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清脆利落,和陈屿低声交谈着什么,一同融入了那片觥觥交错的光影里。
露台上的夜风陡然变得刺骨。
我独自驾车回到那栋灯火通明却毫无暖意的房子。玄关处,她换下的高跟鞋一只歪斜地躺着,另一只不知所踪。空气里残留着她惯用的冷冽香水味,混合着一丝陌生的、属于陈屿的古龙水气息。那盅精心熬煮、又被陈屿评价为“腻了”的松茸鸡汤,原封不动地放在厨房岛台上,早已凉透,凝结的油花像一块丑陋的疮疤浮在表面。
时间在死寂中缓慢爬行。指针滑过十一点,十二点,凌晨一点……手机屏幕暗了又亮,没有任何新消息。我坐在客厅冰冷的真皮沙发里,窗外城市的霓虹无声闪烁,映在光洁的地板上,变幻着诡异的色彩。胃里空得发疼,心口却堵着一团浸透了冰水的棉絮,又冷又沉。
手机屏幕突兀地亮起,不是来电,是微信朋友圈的更新提示。
来自陈屿。
一张照片。
背景是酒店房间暖昧的暖黄色灯光。镜头对准一张侧睡的脸。是顾晚舟。她散落的长发铺在枕头上,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,脸颊透着不正常的绯红,嘴唇微微张着,卸去了所有防备和凌厉,显出一种近乎脆弱的安宁。她睡得很沉,沉到对外界的一切毫无知觉。
照片配文,只有一行字和一个表情:
「守着你,一夜好梦。[月亮]」
“守着你”三个字,像烧红的烙铁,狠狠烫在视网膜上。那暖昧的灯光,她沉睡的姿态,陈屿无声的宣告……所有的画面在脑中轰然炸开,碎片带着锋利的边缘切割着每一寸神经。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头。我死死攥着手机,指关节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,冰冷的金属外壳硌得掌心生疼。那屏幕的光,刺得眼睛一片灼痛。
怒火和冰冷的绝望交织着,在胸腔里疯狂冲撞,几乎要将我撕裂。我猛地按下顾晚舟的号码,听筒里传来的忙音一声声敲打着耳膜,空洞得令人窒息。
直到第三遍,电话才被接通。
背景音很嘈杂,隐约有音乐和人声,像是某个酒吧或KTV的包间。她的声音传过来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慵懒和醉意,还有被打扰的不耐:“喂?什么事?这么晚了。”
“你在哪?”我的声音干涩沙哑,像砂纸摩擦。
“应酬。”她回答得简短敷衍。
“应酬到陈屿的床上去了?”这句话冲口而出,带着我自己都未曾预料的尖锐和刻薄。话一出口,电话那头瞬间静默了。背景的嘈杂声也似乎被按下了暂停键。
几秒死寂后,她的声音陡然拔高,带着被冒犯的怒意:“沈聿!你胡说八道什么!”
“朋友圈!他发的朋友圈!顾晚舟,你当我瞎吗!”我几乎是低吼出来,积压了一整晚的愤怒和屈辱找到了出口,“那个姓陈的,他算什么东西?在宴会上挑衅我,现在又发这种照片!你就在旁边?你就任由他这样?!”
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急促的呼吸,然后是更深的沉默。就在我以为她无言以对时,她的声音再次响起,却奇异地平静了下来,带着一种刻意的轻描淡写:“……就为这个?陈屿他年纪小,做事冲动不经大脑,那张照片我已经让他删了。他就是太高兴,签了个大单子,喝多了点,没别的意思。你一个大男人,心眼能不能别这么小?”
“我小心眼?”荒谬感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我,“他当着我的面挑衅,现在又发这种照片!顾晚舟,你告诉我,这叫什么?这叫‘年纪小不懂事’?这叫‘没别的意思’?!”我的声音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,“你到底把我当什么?把我们的婚姻当什么?一个可以任由你助理随意羞辱的笑话吗?”
“够了!”她厉声打断我,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和一种被逼到角落的烦躁,“沈聿,你是不是一定要把我想得那么不堪?我跟你说了,他只是助理!一个助理而已!你每天除了盯着我,盯着这些捕风捉影的事,还能不能想点别的?”她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……委屈?“我只是……只是想知道,你到底还在不在乎我?会不会为我生气,为我吃醋?这很难吗?三年了,你就像一潭死水!你告诉我,你在乎过吗?”
最后那句话,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,精准地捅进了心脏最深处。原来我三年如一日的等候,那些被她视为理所当然的汤羹,在她眼里,只是“一潭死水”。原来那个助理的挑衅和下作手段,竟成了她验证我是否“在乎”的工具?
巨大的荒谬感和尖锐的痛楚让我几乎失语。电话那头只剩下她压抑着怒气的呼吸声。
“顾晚舟,”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冰冷得可怕,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凿出来的,“你真让我恶心。”
说完,不等她反应,我狠狠地按下了挂断键。世界瞬间陷入一片死寂,只有我自己粗重的喘息在空荡的客厅里回荡。手机屏幕暗了下去,映出我此刻扭曲而苍白的脸。
窗外,城市的霓虹依旧不知疲倦地闪烁,将这个夜晚映照得光怪陆离。而在这个华丽囚笼的中心,有什么东西,伴随着那一声冰冷的挂断音,彻底碎裂了。
晨光熹微,带着一种苍白无力的冷,透过巨大的落地窗,在地板上拖出长长的影子。那盅凝结着丑陋油花的汤,依旧原封不动地摆在岛台上,像一个沉默的祭品。我靠在冰冷的沙发里,一夜未合眼,头痛欲裂,太阳穴突突地跳。
玄关传来指纹锁开启的轻响,比平时晚了太多。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有些虚浮。顾晚舟走了进来。
她换掉了昨晚的礼服裙,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米白色裤装,妆容依旧精致,但眉眼间是掩饰不住的浓重疲惫。眼下有着淡淡的青影,嘴唇也失了血色。她径直走向餐厅,没看客厅里的我一眼,倒了杯冰水,仰头灌了下去,喉间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。
直到放下水杯,她的目光才终于落在我身上。那眼神复杂,有残留的愠怒,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,但更多的,是一种强撑起来的、试图掌控局面的审视。
“我们谈谈。”她拉开餐椅坐下,双手交叠放在桌上,姿态如同在谈判桌前。
我看着她,没有动,也没有开口。一夜的煎熬,似乎耗尽了所有激烈质问的力气,只剩下冰冷的疲惫。
她似乎被我的沉默激怒了,眉头蹙起:“昨晚的事,是我说话欠考虑。我道歉。” 她的道歉干巴巴的,毫无诚意。“但沈聿,你也要理解我。集团现在是什么局面?我每天面对的压力有多大?陈屿他……”她顿了一下,似乎在斟酌词句,“他的确年轻气盛,做事不够周全。那张照片我已经勒令他删除了,也严厉警告过他。他只是……只是太想证明自己,太想在我面前表现。他对我,没有非分之想。”
“呵。”一声短促的冷笑从我喉咙里逸出,打破了她单方面的“解释”。“没有非分之想?”我抬眼,目光直直刺向她,“顾晚舟,你是在侮辱我的智商,还是在侮辱你自己?”
她的脸颊瞬间涨红,猛地拍了一下桌子:“沈聿!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偏执!我跟他清清白白!我发誓,我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!昨晚……昨晚只是应酬太晚,喝多了,在酒店开了个房间休息,陈屿是助理,留在套房客厅处理后续文件,仅此而已!那张照片是他偷拍的!我已经……”
“够了。”我打断她,声音疲惫而冰冷,“你的解释,你的发誓,现在对我来说,一文不值。”我站起身,居高临下地看着她,“我只想知道,顾晚舟,我们这三年,在你眼里,到底算什么?”
她的嘴唇动了动,眼神闪烁了一下,掠过一丝复杂难辨的情绪,像是痛苦,又像是迷茫,最终却被一种近乎偏执的固执取代。“算什么?沈聿,我也想问你!”她的声音陡然尖锐起来,“你像个完美的丈夫,每天准时回家,洗手作羹汤,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!可你告诉我,你的心呢?你的热情呢?你看着我时,眼里有过像……像当年那样的光吗?三年了,我感觉我在跟一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生活!我甚至……我甚至怀疑你根本不在乎我!不在乎我身边出现什么人!那个助理……我就是想看看,你到底会不会为我生气!会不会为我失控一次!哪怕一次!”
她吼完,胸口剧烈起伏,眼圈微微发红,死死地盯着我,仿佛想从我脸上找到她想要的答案——一丝为她疯狂的嫉妒,或者痛彻心扉的在意。
可我只感到一种彻骨的悲凉和荒谬。原来我的守候,我的付出,在她眼中,竟成了“设定好的程序”?原来验证爱情的方式,就是纵容一个心怀叵测的男人来羞辱她的丈夫?
我看着她通红的、带着一丝疯狂期待的眼睛,只觉得前所未有的陌生和疲惫。
“顾晚舟,”我缓缓开口,声音干涩得像砂砾摩擦,“你真是……无可救药。”
说完,我转身,不再看她脸上那瞬间崩塌的、混合着失望和愤怒的表情。我走向卧室,只想把自己关进一片黑暗里,隔绝这令人窒息的一切。
几天后,她带着陈屿出差了,据说是去敲定一个至关重要的跨国并购案。
日子在死寂中流淌。那栋房子彻底失去了最后一丝人气,像一个华美的坟墓。我照常去公司,处理那些堆积如山的事务,用高强度的工作麻痹自己。林薇看我的眼神带着小心翼翼的同情,欲言又止,最终只是默默递上需要签字的文件。
一周后,顾晚舟回来了。合同签得很顺利,顾氏的股票应声大涨,财经版铺天盖地都是她意气风发的照片和报道。她看起来容光焕发,似乎那晚的争吵和裂痕从未发生。只是回到家时,身上总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、不属于她的、更为甜腻的香水味。她变得格外沉默,眼神时常放空,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恍惚和……心虚?尤其是在面对我的时候,目光总是飞快地移开。
这种反常的沉默持续了将近半个月。直到那天下午,顾氏安排高层年度体检。
私立医院顶层的VIP区安静得落针可闻,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金钱堆砌出来的冰冷气味。我和顾晚舟分别进入不同的诊室。我做完最后一项检查出来,在走廊尽头的休息区等她。
时间一分一秒过去,她进去的时间似乎格外长。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,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,心头萦绕着一丝莫名的不安。
终于,她诊室的门开了。她走了出来,脸色煞白,嘴唇没有一丝血色,手里紧紧捏着一张薄薄的报告单,指关节用力到泛白,身体甚至在微微颤抖。她像是没看见我,失魂落魄地径直朝着电梯方向走去,脚步虚浮得像是踩在棉花上。
“晚舟?”我皱眉,快步上前拦住她,“怎么了?检查结果有问题?”
她像是被我的声音惊醒,猛地抬起头,那双总是盛满锐利和掌控的眼睛里,此刻只剩下巨大的、无法掩饰的惊恐和茫然,像一头在陷阱里绝望挣扎的鹿。她下意识地把手里的报告单往身后藏,动作慌乱。
“没……没什么。”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,眼神躲闪着,“就是……有点贫血。医生让多休息。”她试图绕过我。
她的反应太不对劲了。一种极其糟糕的预感瞬间攫住了我。我伸出手,语气不容置疑:“报告给我看看。”
“不用!”她几乎是尖叫出声,猛地后退一步,将报告死死护在身后,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恐惧和抗拒,“沈聿!我说了没事!我的事不用你管!”
她的反应彻底印证了我的猜测。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。我盯着她苍白惊恐的脸,一字一句地问:“顾晚舟,你到底瞒了我什么?”
她浑身一颤,嘴唇翕动着,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,只是死死地攥着那张纸,仿佛那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。巨大的恐惧和绝望笼罩着她,让平日里那个呼风唤雨的女强人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电梯门开了。她像是抓住了一线生机,猛地推开我,几乎是踉跄着冲了进去,疯狂地按着关门键,直到冰冷的金属门彻底隔绝了她那张惨白如纸、写满崩溃的脸。
我站在原地,走廊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,心一点点沉入冰窟。
晚上,我坐在客厅的黑暗里,没有开灯。墙上的挂钟指针走动的声音在死寂中被无限放大。
玄关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。门开了,廊灯的光线泄进来,在地板上投下她细长摇晃的影子。她没有开客厅的灯,在门口站了很久,像个迷路的孩子。浓重的酒气混合着她身上昂贵的香水味,在黑暗中弥漫开来。
终于,她拖着沉重的脚步,慢慢地挪到客厅中央。月光透过落地窗,勾勒出她单薄的轮廓。她低着头,肩膀微微耸动。
黑暗中,响起她压抑的、破碎的啜泣声。
“沈聿……”她的声音嘶哑得厉害,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无法承受的绝望,“我……我对不起你……”
我没有动,也没有说话,只是静静地看着黑暗中的她,像一个等待最终宣判的囚徒。
她抬起头,脸上泪水纵横,月光下,那双曾经盛满骄傲的眼睛里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痛苦和恐惧。她颤抖着,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,才从齿缝里挤出那几个字:
“我……我被下药了……”
时间仿佛凝固了。窗外的霓虹在她脸上投下变幻的光影,泪水冲刷着精致的妆容,留下狼狈的沟壑。她像是被抽掉了所有骨头,身体晃了晃,颓然地跌坐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,双手捂住脸,压抑的呜咽从指缝里漏出来,在空旷的客厅里回荡,凄惶得像濒死的幼兽。
“出差……签完合同……那天晚上……”她断断续续地哽咽着,每一个字都像在刀尖上滚过,“庆功宴……我们都喝了很多……陈屿说……换个地方再庆祝一下……就我们俩……我太高兴了……没防备……”
“他递给我的那杯酒……有问题……”她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,回忆带来巨大的恐惧,“我……我不知道……喝下去没多久……就……就什么都不知道了……”
她猛地抬起头,泪水糊满了脸,眼神里充满了极度的恐惧和乞求,死死地看着黑暗中我的方向:“醒来……醒来的时候……我……我和他……在酒店的床上……”她说不下去了,巨大的羞耻和痛苦扼住了她的喉咙,只剩下破碎的抽噎。
“他说……他说他也不知道……他喝的酒也被下了药……”她艰难地喘息着,像是在为那个荒谬的谎言寻找一丝支撑,“他说他醒来也吓坏了……他说他不敢奢求什么……只求我不要开除他……他说……他说幸好是他……如果是别人……如果是竞争对手……后果不堪设想……”
我坐在沙发里,身体僵硬得像一块冰雕。血液似乎都停止了流动,四肢百骸都浸在刺骨的寒水里。胃里翻江倒海,恶心感一阵阵涌上来。下药?陈屿?那个助理?那个在宴会上对我露出轻蔑笑容、在朋友圈炫耀她睡颜的男人?
荒谬!
愤怒如同沉寂的火山,在冰封的躯壳下疯狂地积蓄着毁灭性的力量,烧灼着我的理智。指甲深深陷进掌心,带来尖锐的刺痛,却远不及心口那被生生撕裂的万分之一。
“你信了?”我的声音响起,平静得可怕,像深潭下涌动的暗流。
她被我冰冷的语气刺得一抖,下意识地抱紧自己的手臂,仿佛这样能汲取一点暖意。“我……我查了……”她急切地辩解,像是在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,“我安排了最信任的人去查……他查到的结果是……是瑞达那边的人干的!瑞达竞标失败,怀恨在心,想给我下药拍下视频报复……结果……结果被陈屿阴差阳错地……挡了……”
“挡了?”我重复着这两个字,每一个音节都淬着冰,“所以,我们的顾总,是不是还要给这位‘救命恩人’发个锦旗?感谢他‘挺身而出’,‘舍身取义’?”
我的讽刺像鞭子一样抽在她身上。她猛地抬起头,脸上血色尽失,嘴唇哆嗦着:“沈聿!你……你一定要这样说话吗?我知道是我错了!是我蠢!是我没防备!可事情已经发生了!我能怎么办?陈屿他……他至少……至少没有让事情变得更糟!至少视频没有落到对手手里!他……”
“所以呢?”我猛地站起身,巨大的阴影笼罩着她。冰冷的愤怒终于冲破了所有束缚,声音却压得更低,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,“所以,因为是他陈屿,不是你想象中的其他阿猫阿狗,所以我的妻子被人下药迷奸,就成了一件值得庆幸的事?就因为是他,所以我这个做丈夫的,是不是还应该对他感恩戴德?!”
“不是!我不是这个意思!”她尖叫起来,被我的质问逼得崩溃,“我只是……我只是在告诉你事实!事情已经发生了!孩子……孩子……”她痛苦地捂住小腹,眼泪汹涌而出,“这个孩子……它……它来得不是时候……它是……”
“孩子?”我捕捉到她话语里那个致命的词,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铁手狠狠攥住,瞬间停止了跳动。下午医院里她那惊恐万状、死死护着报告单的样子……原来如此。
巨大的眩晕感袭来。我踉跄了一下,扶住冰冷的沙发靠背,才勉强站稳。视线里,她瘫坐在地板上哭泣的身影变得模糊而扭曲。
“谁的?”这两个字,耗尽了我胸腔里最后一丝空气。
她猛地抬起头,泪眼朦胧地看着我,眼神里充满了绝望的哀求,嘴唇翕动着,却发不出任何声音。答案,不言而喻。
“呵……”一声低沉、破碎的笑从我喉咙里挤出来,充满了无尽的悲凉和嘲讽。我看着她,看着这个我曾经倾尽所有去守护的女人,看着她此刻的狼狈、痛苦和那显而易见的侥幸心理——侥幸于侵犯她的人是她“熟悉”的助理,侥幸于“祸害”没有落到外人手里。
这巨大的、荒诞的、带着血腥味的“侥幸”,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。
我慢慢直起身,不再看她一眼,转身走向书房。每一步都沉重得像踩在刀尖上,又虚浮得像踏在云端。身后,是她压抑不住的、崩溃的嚎啕大哭。
那哭声,像丧钟,为这段婚姻,敲响了最后的挽歌。
空气里还残留着她崩溃大哭后的咸涩气息,像一层无形的、令人窒息的膜,包裹着这栋死寂的豪宅。我靠在书房冰冷的门板上,指尖残留着方才扶墙时沾染的、属于她的泪水的湿冷。那湿冷钻进皮肤,顺着血脉一路蔓延,冻结了最后一丝残存的温度。
外面传来她跌跌撞撞上楼的脚步声,然后是主卧房门被用力关上的闷响。一切重归死寂,只有我胸腔里那颗被碾碎的心,还在徒劳地、微弱地跳动,每一次搏动都牵扯出尖锐的痛楚。
下药。迷奸。陈屿。孩子。
这几个词像淬了毒的冰锥,反复穿刺着我的神经。胃里翻搅着,恶心感一阵强过一阵。我冲到书桌旁昂贵的黄铜垃圾桶边,干呕起来,却什么也吐不出,只有酸涩的胆汁灼烧着喉咙。
不知过了多久,玄关的门铃突兀地响了起来,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宁静。尖锐的电子音在空旷的房子里反复回荡,刺耳无比。
我抹了把脸,拖着灌了铅般的双腿走出去。门禁可视屏幕上,清晰地映出一张脸——陈屿。他穿着熨帖的浅色衬衫,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,手里捧着一个厚厚的文件袋,脸上挂着那种惯常的、人畜无害的微笑,眼神却透过屏幕,带着一丝微妙的、令人作呕的得意和挑衅。
怒火“腾”地一下,瞬间烧穿了仅存的理智。我猛地拉开沉重的实木大门。
“姐夫……”他刚开口,声音一如既往的清朗温顺。
“滚。”我的声音低沉沙哑,像砂纸摩擦,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、濒临爆发的冰冷力量。
陈屿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,随即又迅速漾开,甚至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委屈和不解。“姐夫,您别生气,我知道……我知道都是我的错,是我没保护好顾总,才让她……”他垂下眼,声音低了下去,充满了自责,“我今天是特意来向您赔罪的。这是顾总明天开董事会急需的文件,我顺路送过来,也想……也想亲口跟您道个歉,请求您的原谅……”他边说,边试图将文件袋递过来,身体也微微前倾,想要挤进门内。
他靠近时,身上那股甜腻的、属于顾晚舟常用的冷冽香水混合着他自己的古龙水的味道,猛地钻进鼻腔。那味道像一簇火星,瞬间点燃了我胸腔里积压的、足以焚毁一切的暴怒烈焰!
“我让你滚!”我猛地抬手,狠狠挥开他递过来的文件袋。文件夹“啪”地一声砸在光洁的地板上,纸张散落一地。
就在我挥开他手臂的瞬间,陈屿眼中骤然掠过一丝阴狠的算计!他非但没有后退,反而就着我挥开的力道,身体以一个极其夸张的角度猛地向后踉跄!同时,他那只空着的手,快如闪电般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什么小东西——寒光一闪!
“啊——!”一声凄厉的惨叫从他喉咙里爆发出来。
只见他右手小臂外侧,一道足有七八公分长的血口子赫然出现!鲜血瞬间涌出,顺着手臂蜿蜒而下,滴落在散落的文件纸页上,晕开刺目的红!他左手紧紧攥着一把小小的、折叠式的拆信刀,刀刃上沾着新鲜的血迹!
这一切发生得电光火石!
“沈聿!你干什么!”楼梯口传来顾晚舟惊骇欲绝的尖叫。
她显然是听到了动静冲下来的,身上还穿着睡袍,头发凌乱,脸上泪痕未干。当她看清门口的情形——陈屿捂着流血的手臂痛苦地蜷缩在地,那把带血的拆信刀,还有站在一旁、脸色铁青的我——她的瞳孔骤然收缩,脸上血色瞬间褪尽,只剩下极度的震惊和……对我毫不掩饰的、冰冷的愤怒。
她像一头被激怒的母狮,几步冲到陈屿身边,一把将他护在身后,抬头死死瞪着我,那眼神像淬了毒的冰锥:“沈聿!你疯了吗?!你居然对他动手?!”
“我对他动手?”荒谬感几乎让我笑出声,指着地上那把染血的拆信刀,“你看清楚!是他自己……”
“够了!”顾晚舟厉声打断我,声音因为愤怒和失望而尖锐颤抖,“我看得清清楚楚!是你推倒了他!是你害他受伤!沈聿,我真没想到……你竟然这么狠毒!这么容不下他!”
她蹲下身,撕下自己睡袍的一角,手忙脚乱地、无比心疼地替陈屿包扎那还在流血的伤口,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,仿佛在对待什么稀世珍宝。陈屿靠在她怀里,脸色苍白,眉头紧蹙,发出痛苦的呻吟,眼神却越过顾晚舟的肩膀,直勾勾地看向我,里面充满了挑衅和得逞的阴冷笑意。
“晚舟姐……别怪姐夫……是我不对……我不该来的……”他虚弱地说着,气息奄奄,“都是我的错……是我活该……”
“不!不是你的错!”顾晚舟立刻反驳,语气斩钉截铁,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维护。她猛地抬起头,再次看向我时,眼神里只剩下彻底的冰冷和决绝,那眼神,像是在看一个面目可憎的陌生人。
“沈聿,”她的声音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寒风,一字一句,清晰地砸在我心上,“我知道你恨我,恨陈屿。但我告诉你,那天晚上,幸好是他!如果不是他阴差阳错……如果不是他挡了那杯酒……被对手下药拍下视频毁掉的人就是我!是整个顾氏!是他保住了我的名誉!保住了集团!你明不明白?!”
她扶着陈屿站起来,陈屿虚弱地靠在她身上,几乎将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向她。顾晚舟吃力地支撑着他,眼神却像刀子一样剜着我。
“你现在这个样子,让我觉得可怕。”她盯着我,眼神里有厌恶,有失望,还有一种深深的疲惫,“你自己冷静冷静吧。在你学会控制你那可怕的嫉妒心和暴力倾向之前,我们没什么好谈的。”
说完,她不再看我一眼,半扶半抱着陈屿,决然地转身,一步一步,艰难地挪出了大门。那扇沉重的门在她身后缓缓合上,发出“咔哒”一声轻响。
彻底隔绝了两个世界。
我站在原地,看着地板上那摊刺目的鲜血,看着散落的染血的文件,看着那把孤零零躺着的、闪着寒光的拆信刀。空气中弥漫着铁锈般的血腥味和顾晚舟身上残留的香水味,混合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气息。
胸口那片被反复撕裂的地方,此刻只剩下一个巨大的、冰冷的黑洞。所有的愤怒、痛苦、不甘……都在她最后那句“幸好是他”里,彻底化为齑粉。
原来,在她心里,那个下药迷奸她的畜生,竟是她的“恩人”。而我这个丈夫,反而成了她眼中“可怕”的施暴者。
也好。
我慢慢地弯下腰,捡起那把沾着陈屿鲜血的拆信刀。冰冷的金属触感顺着指尖蔓延。刀锋上映出我此刻的脸——平静,死寂,眼底深处却翻涌着足以吞噬一切的黑暗风暴。
顾晚舟,这是你选的。
门被彻底关上的那声轻响,像一块巨石投入死水,激起一圈冰冷的涟漪,随即又归于令人窒息的沉寂。空气里残留的血腥味和香水味混合着,像一块肮脏的裹尸布,紧紧缠缚着感官。我站在原地,看着地板上那摊刺目的红,看着散落一地的纸张上晕开的血渍,看着那把孤零零躺着的、闪着幽光的拆信刀。
身体里的血液似乎都流尽了,只剩下刺骨的冰寒。愤怒?痛苦?嫉妒?这些曾经汹涌咆哮的情绪,此刻都沉淀了下去,凝结成一种更坚硬、更冰冷的东西,沉甸甸地坠在心底最深处。
原来心死,是这样一种感觉。没有歇斯底里,没有痛不欲生,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、冰冷的荒芜。那片荒芜里,清晰地映出她最后决绝的眼神和那句“幸好是他”。
也好。我慢慢地弯下腰,指尖触碰到那把拆信刀冰冷的金属柄。那上面还沾着一点粘稠的、属于陈屿的血迹。我面无表情地将它捡起,抽出纸巾,一点点擦拭干净,动作机械而精准。刀刃反射着顶灯的光,映出我此刻的脸——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,只有眼底深处,沉淀着化不开的、浓稠的墨色。
陈屿。这个名字像毒蛇的信子,在冰冷的荒芜中舔舐出危险的暗火。
接下来的日子,这栋房子彻底成了我的囚笼和战场。我屏蔽了外界所有干扰,包括顾晚舟试图联系我的任何信息。林薇送来的文件堆积在书房一角,蒙上了薄薄的灰尘。我的世界里只剩下三样东西:电脑屏幕上滚动的代码和深网入口,铺满了整张书桌的、关于陈屿过往的所有蛛丝马迹的打印件,还有角落里那台高速运转的服务器风扇发出的低沉嗡鸣。
烟灰缸很快堆成了小山。浓烈的咖啡因和尼古丁是支撑这具行尸走肉的唯一燃料。屏幕的冷光映在布满血丝的眼底,无数信息碎片在脑中高速碰撞、重组。
深网论坛的匿名交易记录——一笔笔指向不明账户、数额不大却异常频繁的转账。 东南亚某个地下**的VIP监控截图——一张模糊但足以辨认的脸,在烟雾缭绕的赌桌前神情亢奋。 几份来自不同城市、不同公司的背调报告——履历上的学历、工作经历如同精心编织的蛛网,漏洞百出。 一个加密相册的破解入口——里面是陈屿与不同年龄、不同背景的富婆亲密依偎的照片,背景从游艇派对到欧洲古堡,照片上的他笑容如出一辙的温顺乖巧,眼神却贪婪如鬣狗。 最后,一份标价高昂、来自某个地下信息掮客的核心报告——清晰的证据链显示,顾晚舟派去调查“瑞达下药”事件的心腹,其海外账户在事发后三天,收到了一笔来自离岸公司的、与陈屿密切相关的巨额汇款。
所有的碎片,拼凑出一个清晰而肮脏的真相:一个处心积虑、以傍富婆为生的职业小白脸,精准地盯上了顾氏的女王。所谓的竞争对手下药?精心策划的谎言!从头到尾,都是陈屿自导自演的一场戏!那杯酒里的药,是他亲手下的!买通调查人员,伪造证据链,上演苦肉计……环环相扣,只为彻底拿捏住顾晚舟的愧疚和那点可笑的“庆幸”,从而攀附上这棵巨大的摇钱树!
我盯着屏幕上那些肮脏的交易记录和不堪入目的照片,胃里一阵翻江倒海。愤怒吗?有的。但更多的是一种冰冷的、近乎漠然的杀意。像猎手终于锁定了猎物致命的弱点。
收集证据的过程漫长而枯燥,如同在黑暗的沼泽中艰难跋涉。每一次触碰那些肮脏的信息,都像是在亲手剥离自己溃烂的伤口上最后一点腐肉。痛到麻木,却也带来一种诡异的清醒。
当最后一份关键性的银行流水和**监控的高清修复版被成功下载、加密打包时,窗外已经透出了灰蒙蒙的晨光。我靠在椅背上,闭上眼睛,指尖因为长时间的操作而微微颤抖。胸腔里那颗沉寂的心脏,第一次感受到了冰冷的搏动。
时机,到了。
我拿起私人手机,点开那个沉寂了许久的、备注为“舟”的对话框。手指在屏幕上悬停片刻,最终没有输入一个字。只是将那个包含了所有证据的加密文件包,连同解锁密码,一起拖进了发送框。
指尖在发送键上停顿了一秒。
然后,轻轻落下。
屏幕显示:发送成功。
几乎在消息发送成功的瞬间,手机屏幕就亮了起来,来电显示疯狂跳动着“顾晚舟”的名字,带着一种濒死的急促。
我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名字闪烁,像看一出与己无关的默剧。铃声尖锐地撕扯着书房的寂静,一遍,两遍……最终归于沉寂。几秒后,再次疯狂响起。如此反复。
我站起身,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。窗外,城市的轮廓在灰白的晨光中渐渐清晰,冰冷而坚硬。手机在身后的书桌上,依旧不知疲倦地震动着,发出绝望的嗡鸣。
我没有回头。
不知过了多久,那催命般的铃声终于停了。世界重归死寂。但我知道,这只是风暴来临前虚假的平静。我走到书桌旁,拉开最底层的抽屉。里面静静躺着一份文件,封面是几个冷硬的宋体字:
离婚协议书。
纸张是崭新的,边缘锋利。我拿起笔,拔掉笔帽。冰凉的金属触感抵着指尖。翻到最后一页的签名处,我盯着那一片空白,眼神平静无波。
笔尖落下,悬在纸面上方。
就在这时,手机屏幕再次亮起。不是来电,是一条新的微信消息提示。
来自陈屿。
没有文字,只有一个视频文件。
一种冰冷到极致的预感攫住了我。指尖悬停在空中,微微颤抖了一下。我点开了那个视频。
画面晃动得厉害,光线昏暗暧昧,是手机拍摄的视角。镜头对准一张凌乱的大床。顾晚舟躺在上面,双目紧闭,眉头微蹙,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,显然是陷入了深度昏迷。她的睡袍被扯开大半,露出圆润的肩头和一片刺目的肌肤。
镜头恶意地下移,捕捉着她无意识蜷缩的脚趾,凌乱纠缠的被单……
然后,一只属于男人的手,带着一块昂贵腕表的手——我认得那块表,是顾晚舟上个月送他的“工作奖励”——那只手,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狎昵和炫耀,缓缓地、极具侮辱性地抚过她裸露的小腿,一路向上……
视频很短,只有十几秒。最后定格在顾晚舟昏迷的侧脸,和那只停留在她大腿内侧的、戴着名表的手。
视频下面,紧跟着跳出一条文字信息: 「姐夫,她睡得很熟呢。[微笑]」
每一个字,都像淬了剧毒的匕首,狠狠扎进眼底。
胃里一阵剧烈的翻搅,我猛地捂住嘴,冲到垃圾桶边,剧烈的干呕撕扯着喉咙,却什么也吐不出来,只有灼烧般的胆汁涌上口腔。眼前阵阵发黑,视频里那令人作呕的画面和顾晚舟最后那句“幸好是他”在脑中疯狂交织、碰撞,最终轰然炸开!
最后一丝残存的、名为“犹豫”的灰烬,被彻底焚毁。
我直起身,抹去嘴角的残渍,走回书桌前。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冰冷和清明。屏幕上,那个视频缩略图依旧停留在那里,像一块溃烂的疮疤。
没有再看它一眼。我拿起笔,目光落在离婚协议书的签名处。
笔尖落下,坚定,决绝,没有丝毫停顿。
“沈聿”两个字,力透纸背,带着斩断一切的冷硬锋芒。
签完最后一个笔画,我拿起手机,再次点开顾晚舟的对话框。将那份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书,清晰扫描,发送。
做完这一切,我将手机调至静音,屏幕朝下,扣在桌面上。仿佛扣上了一口棺材。
窗外,天彻底亮了。惨白的光线涌进来,照亮了书桌上堆积如山的证据,照亮了那份墨迹未干的离婚协议,也照亮了我眼底那片再无波澜的、冰冷的荒原。
风暴,才刚刚开始。但我知道,我的战争,已经结束了。
签下名字的墨迹在惨白的灯光下迅速干涸,像一道凝固的黑色伤疤。我将那份协议书扫描件发送出去的瞬间,指尖甚至没有一丝颤抖。手机屏幕暗了下去,如同断开了最后一丝电流。
世界并未因此安静。相反,一股冰冷的、带着铁锈味的空气在胸腔里疯狂奔涌。它不再是为顾晚舟而生的愤怒或痛苦,而是为陈屿准备的、纯粹的杀意。这杀意如此冰冷,如此专注,甚至带来一种奇异的平静。
书房的窗帘被彻底拉上,隔绝了外面那个与我再无瓜葛的世界。只有服务器风扇的低沉嗡鸣和键盘敲击的密集脆响,成了这方寸之地唯一的背景音。屏幕上幽蓝的光映着我毫无表情的脸,一行行代码如同冰冷的毒蛇,悄无声息地潜入目标深处。
深网论坛上那些匿名交易记录被再次调出,如同黑暗中的路标。顺着那些幽灵般的资金流向,追踪变得异常清晰。那个接收陈屿赌资的海外空壳公司,其层层嵌套的控股结构像洋葱般被一层层剥开,最终指向一个位于加勒比海避税天堂的注册地址。与此同时,另一个窗口里,几份精心伪造的“债务转让协议”正在生成——协议上清晰地表明,陈屿在东南亚**欠下的巨额高利贷,已被某个虚构的、背景深厚的“债权人”接手。这份协议,连同他狂赌时那些高清的、面目狰狞的监控截图,被匿名发送到了他所有已知的联系人邮箱里,包括他那些遍布全球的“前金主”们。
这只是第一步。接着,我调出了那份高价买来的核心证据——陈屿买通顾晚舟调查人员的完整链条。银行流水、加密通讯记录、伪造的“瑞达泄愤”证据原件……所有的一切,被打包成一份无法辩驳的档案。收件人,是海城市经侦支队几个关键人物的加密举报邮箱,以及……顾氏集团董事会的全体成员。邮件标题简洁而致命:「关于顾氏集团总裁助理陈屿涉嫌商业欺诈、行贿及伪证罪的实名举报材料」。
点击发送的瞬间,指尖传来一丝冰冷的触感。屏幕右下角的时间,无声地跳动了一下。
做完这一切,我向后靠在椅背上,闭上干涩刺痛的眼睛。没有预想中的快意,只有一种深沉的、近乎虚无的疲惫,如同跋涉过一片无边无际的流沙。书房里只剩下服务器风扇单调的嗡鸣。
不知过了多久,也许几分钟,也许几个小时。被扣在桌面上的手机,突然疯狂地震动起来,像垂死的困兽在挣扎。嗡鸣声持续不断,带着一种绝望的穿透力,固执地敲打着桌板。
我没有去看。
震动持续了许久,终于停歇。片刻的死寂后,又是新一轮更疯狂、更持久的嗡鸣。屏幕上闪烁的亮光,即使隔着桌面,也能在昏暗的书房里投下微弱而执拗的光斑。
如此反复。
直到那嗡鸣声渐渐变得虚弱、断续,最终彻底消失。
世界终于重归死寂。
几天后,林薇送来了一个厚厚的牛皮纸档案袋,脸色苍白,眼神复杂,欲言又止。我没问,只是沉默地接过。
拆开封口,里面掉出几份文件。
最上面是一份简短的警方通告复印件:「某陈姓男子因涉嫌巨额堵伯、伪造证据、行贿等多项罪名,已被依法刑事拘留,案件正在进一步侦办中。」通告上没有照片,但那个姓氏像一枚冰冷的图钉。
下面是一份顾氏集团内部发布的、加盖了鲜红公章的人事任免通知:「解除陈屿总裁助理职务,即时生效。」措辞冰冷,不带任何感情色彩。
最后,是一份打印出来的、来自加密邮箱的简短邮件:
「人已处理。永不再入境。」
发件人未知。内容只有这冰冷的六个字。
我拿起那份警方的通告,目光在“刑事拘留”四个字上停留了片刻。指尖拂过那冰冷的油墨,像是在确认一个早已注定的结局。然后,我将所有文件连同那个档案袋,一起扔进了书桌旁的碎纸机。
机器发出沉闷的咀嚼声,纸张瞬间化为细碎的雪片,纷纷扬扬,落进底部的收集盒里。
干干净净。
多年后咖啡厅重逢,她红着眼问:“那锅汤...还能热吗?” 我牵紧身旁怀孕的妻子:“顾总,我的汤只给值得的人。”
窗外的阳光刺眼,我抬手,遮住了眼睛。
更新时间:2025-06-11 01:33:06