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：初见
九月的阳光透过礼堂高处的玻璃窗斜射进来，在讲台地板上投下一片片菱形的光斑。林小诺站在讲台侧边，纤细的手指快速翻动着手里的演讲稿，嘴唇无声地默念着。她额前的碎发被一枚简单的黑色发卡别住，露出光洁的额头和微微蹙起的眉头。"还有十五分钟开始，应该来得及再过一遍。"她小声自语，手指无意识地卷着稿纸的边缘。作为高三(1)班的班长和年级第一名，开学典礼的学生代表发言对她来说本应是驾轻就熟的事——如果不是班主任李老师五分钟前那个突如其来的通知的话。"小诺，"李老师匆匆走来，额头上还挂着汗珠，"有个变动。学校决定让新转来的许晨同学和你一起主持开学典礼。""许晨？"小诺抬起头，眉头皱得更紧了，"那个上周刚转来就因为在厕所抽烟被记过的转学生？"李老师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："就是他。校长觉得给他一个表现的机会也许能帮助他融入集体。你只需要按照流程走，让他配合你就行。"小诺张嘴想要反对，但礼堂里陆续进来的学生嘈杂声已经越来越大。她深吸一口气，点了点头："好的，李老师。""太好了！"李老师如释重负地拍拍她的肩，"许晨应该马上就到——哦，对了，这是他的部分。"她塞给小诺一张皱巴巴的纸，上面潦草地写着几行字。小诺低头看了看，差点没惊叫出声——这所谓的"主持稿"根本就是半页从作业本上撕下来的纸，上面龙飞凤舞地涂鸦着几行像是即兴想到的句子，还有几个意义不明的卡通小人。"这也能叫主持稿？"她小声嘀咕着，手指用力地捏着那张纸的边缘，仿佛这样就能让它变得正式一些。礼堂里的座位已经坐满了八成，各班班主任正在组织学生按班级就座。小诺看了看手表——还有七分钟开始，而她的搭档依然不见踪影。"典型的没有时间观念。"她咬着下唇想道，手指不自觉地敲打着讲台边缘。就在这时，礼堂后门被猛地推开，撞在墙上发出一声巨响，引得所有人回头张望。一个高挑的身影逆光站在门口，单手插兜，肩上随意地搭着校服外套。他微微低头穿过走道，对周围投来的目光毫不在意，甚至对几个冲他吹口哨的男生回以一个懒散的笑容。"许晨！这里！"小诺忍不住低声喊道，同时向他招手。许晨慢悠悠地晃到讲台边，眼睛扫过小诺整齐的校服和一丝不苟的发型，嘴角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："哟，班长大人，等很久了？""我们还有三分钟就要开始了，"小诺压低声音，努力控制着怒气，"这是正式场合，你能不能认真一点？"许晨耸耸肩，随手把外套扔在旁边的椅子上："紧张什么？不就是说几句话嘛。"小诺深吸一口气，决定不和他争辩。她把那张皱巴巴的纸递给他："这是你的部分，我们按照流程来。我开场，然后你介绍校长，之后我——""知道了知道了，"许晨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那张纸，然后对折塞进了裤兜，"别担心，我临场发挥一向不错。"小诺感到一阵眩晕，但此时礼堂灯光暗了下来，示意典礼即将开始。她最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和演讲稿，挺直腰板走上了讲台中央。"尊敬的老师们，亲爱的同学们，大家好！"她的声音清亮而稳定，"在这个金秋送爽的季节里，我们迎来了新学期的开始..."开场进行得很顺利，小诺流畅地完成了自己的部分，然后向侧边退了一步，示意许晨接话。许晨懒洋洋地走到话筒前，一只手撑在讲台上，环视了一圈台下几百名学生。出乎小诺意料的是，他开口时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，完全不同于平时那种漫不经心的语调。"大家好，我是许晨，新来的转学生。"他顿了顿，嘴角扬起一个笑容，"刚才我们优秀的班长已经说了很多官方发言，我就不重复了。我只想说——高三了，希望大家都能活出自己的样子，而不是活成校规手册的复印件。"台下爆发出一阵笑声和掌声，甚至有几个口哨声。小诺震惊地转头看他，这完全偏离了流程！但许晨似乎毫不在意，继续用他那种随性又莫名吸引人的方式完成了介绍校长的部分，甚至在校长上台时还开了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，引得全场再次大笑。整个典礼过程中，小诺如坐针毡。许晨完全不按常理出牌，时而跳过预定环节，时而即兴插入自己的话。但奇怪的是，现场气氛异常活跃，连平时死气沉沉的校长讲话环节都因为许晨的事先"铺垫"而获得了比往年更多的掌声。典礼结束后，小诺在后台拦住了正准备离开的许晨："你知不知道你刚才的行为有多不负责任？这是正式活动，不是你的个人脱口秀！"许晨转过身，居高临下地看着她——他比她高了将近一个头。阳光下，他的眼睛呈现出一种透明的琥珀色，带着玩味的神情："但效果不是很好吗？大家都很开心。""这不是开不开心的问题！"小诺感到自己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微微发抖，"这是规则和秩序的问题！"许晨突然笑了，那笑容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明亮而生动："林小诺，你活得像个人形校规，不累吗？"小诺一时语塞，脸颊因为愤怒而发热。她正要反驳，李老师走了过来："你们两个，表现得不错！特别是许晨，校长刚才还称赞你很有个人魅力呢。"许晨冲小诺眨了眨眼，那表情分明在说"看吧"。小诺咬住嘴唇，转身收拾自己的东西，拒绝再看他一眼。放学后，李老师叫住了正准备回家的小诺："今天辛苦你了。其实，学校有个想法...许晨是个有潜力的孩子，只是需要正确的引导。我们希望你能在学习上帮助他，做他的'学习搭档'。"小诺瞪大眼睛："李老师，您是在开玩笑吗？我和他根本合不来！""正因为不同，所以才可能互相影响啊。"李老师温和但坚定地说，"从明天开始，你们每周要在图书馆一起学习三次。这是任务，也是机会。"走出校门时，夕阳将小诺的影子拉得很长。她想起许晨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和漫不经心的态度，不由得叹了口气。高三才刚刚开始，而她预感这将是她经历过的最不按计划进行的一年。
第2章 涂鸦与规则
周三下午的图书馆，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长桌上，将木质的桌面镀上一层金色的边。林小诺坐在靠窗的位置，面前整齐地摊开着英语课本、笔记本和三种不同颜色的荧光笔。她抬手看了看手表——三点零七分，许晨已经迟到了三十七分钟。
"再等五分钟。"她小声对自己说，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。窗外的梧桐树上，一只知了不知疲倦地鸣叫着，为夏末的午后增添了几分燥热。
小诺翻开单词本，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。"Abandon，动词，放弃、遗弃；Abnormal，形容词，反常的..."
"哇，班长大人这么认真啊？"
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从头顶传来。小诺猛地抬头，许晨正站在她面前，逆着光，头发有些凌乱，校服领口的扣子解开了两颗，露出清晰的锁骨。他单手拎着书包，另一只手拿着半盒喝剩的牛奶。
"你迟到了四十三分钟。"小诺压低声音，但每个字都咬得格外清晰。
许晨无所谓地耸耸肩，拉开她对面的椅子坐下，椅子腿与地板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，引得附近几个学生不满地看过来。他浑然不觉，吸完了最后一口牛奶，将空盒精准地投进了五米外的垃圾桶。
"三分。"他对自己说，然后冲小诺眨了眨眼。
小诺深吸一口气，在心里默数到十。"李老师应该跟你说过了，从今天开始，我们每周要一起学习三次。高三了，你的成绩——"
"我知道，我知道，"许晨摆摆手，从书包里掏出一本皱巴巴的课本，"不就是陪你读书嘛。"
"是'你'需要帮助，不是'我'需要陪伴。"小诺纠正道，推过去一张纸，"这是我制定的学习计划。今天我们先从英语开始，你的期中考试只有62分，而语法部分..."
许晨接过那张纸，眉毛越抬越高："哇哦，连休息时间都精确到分钟？你是机器人吗？"他夸张地抖了抖纸张，"这简直比我爸的商务行程还严格。"
小诺感到耳根发热："如果你有更好的计划——"
"当然有，"许晨突然凑近，小诺闻到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薄荷味，混合着阳光的气息，"先休息十五分钟，适应一下环境。然后学四十分钟，休息十分钟。这样循环，效率最高。"
"那是'番茄工作法'，"小诺惊讶地看着他，"你知道？"
许晨已经靠回椅背，从口袋里掏出手机："略懂。现在开始第一阶段休息。"说完便低头玩起了游戏，手机里传出轻微的电子音效。
小诺张口想说什么，又闭上了。她重新翻开单词本，决定不浪费任何时间。但那些字母在她眼前跳动，怎么也进不了脑子。她的余光不自觉地瞟向对面的许晨——他玩游戏时表情异常专注，眉头微蹙，睫毛在阳光下投下细密的阴影，偶尔嘴角会扬起一个转瞬即逝的微笑。
十五分钟后，许晨准时放下手机："好了，班长大人，开始学习吧。"
接下来的四十分钟简直是小诺经历过的最漫长的学习时间。许晨每隔五分钟就要变换一次姿势——一会儿趴在桌上，一会儿仰头看天花板，一会儿转笔，一会儿在草稿纸上涂涂画画。他的存在感强烈得令人无法忽视。
"你能不能安静地坐一会儿？"在许晨第三次把橡皮切成小块时，小诺终于忍不住了。
许晨抬起头，一脸无辜："我很安静啊。"
"你的身体！"小诺压低声音，"一直在动来动去。"
"哦，那是因为我有多动症。"许晨轻松地说，又在纸上画了几笔，"医生说的。要我吃药，但我爸觉得那会扼杀我的'创造力'。"他说最后三个字时做了个引号的手势。
小诺愣住了："真的？"
许晨突然笑了："假的。我只是坐不住而已。"他转了转笔，"不过你刚才的表情真有意思。"
小诺感到一阵热血涌上脸颊。她猛地站起来，椅子发出刺耳的声响："我去拿参考书。"
在书架间穿行时，小诺做了几次深呼吸。她不明白为什么许晨总能轻易挑起她的情绪——她一向以冷静自持著称，在同学间有"冰山班长"的外号。
当她抱着一摞英语语法书回来时，许晨正专注地在课本边缘画着什么，连她走近都没察觉。小诺悄悄探头看去——课本空白处被画满了精致的漫画，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孩（那发型和她惊人地相似）正在训斥一群书本小人，表情夸张而生动。线条流畅有力，人物神态惟妙惟肖。
"你画得..."小诺下意识开口，又立刻刹住了。
许晨迅速合上课本："偷看是不礼貌的，班长大人。"
"在课本上涂鸦更不礼貌，"小诺放下书，犹豫了一下，"...但你画得确实很好。"
许晨挑了挑眉，似乎没料到会得到称赞。他重新翻开课本："随便画画而已。上课太无聊了。"
小诺坐下，递给他一本语法练习册："如果你能把这份精力用在学习上..."
"就能成为像你一样的模范生？"许晨接过练习册，随手翻了几页，"免了吧，那种生活太无趣了。"
"无趣？"小诺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八度，引来图书管理员的瞪视。她压低声音："学习是学生的本分。你这样下去，连大学都考不上。"
许晨突然凑近，近得小诺能看清他琥珀色眼睛里细碎的金色斑点："谁说我要考大学了？"
小诺屏住呼吸。许晨的眼神里有什么东西让她心头一紧——不是戏谑，不是叛逆，而是一种深藏的、难以名状的落寞。
"我..."她刚想说什么，一个声音插了进来。
"哟，这不是我们的优等生和她的'问题儿童'吗？"
小诺转头，文艺社社长周芸站在桌边，长发披肩，校服裙刻意改短了几厘米，露出修长的双腿。她手里抱着一叠彩纸，笑容甜美得令人不适。
"周芸，"小诺点点头，"有什么事吗？"
"没什么，刚好看到你们在这里...学习。"周芸的目光在许晨身上停留了几秒，然后意有所指地看了看表，"不过这个时间，社团活动室应该已经打扫完了？李老师没告诉你今天文艺社有任务分配吗？"
小诺心里一沉——她确实忘了。作为文艺社成员，每学期初的任务分配是必须参加的。
"我马上过去。"她开始收拾书本。
周芸笑了笑："不用着急，反正重要的职位都已经分配完了。"她转向许晨，"对了，许晨同学，听说你会弹吉他？我们文艺社乐队正好缺人，有兴趣吗？"
许晨靠在椅背上，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："看情况。乐队平时都表演什么？"
"各种流行音乐，"周芸微微倾身，"比死记硬背有趣多了，不是吗？"
小诺把最后一本书塞进书包，站起身："我先去活动室了。许晨，明天同一时间，不要再迟到。"
许晨冲她行了个夸张的军礼："遵命，班长大人。"
周芸看着小诺离去的背影，轻笑一声："她真把自己当回事，对吧？整天板着脸，好像全世界都欠她一样。"
许晨收起笑容，合上练习册："她比你有意思多了。"
周芸愣住了："什么？"
"没什么。"许晨站起来，把书包甩到肩上，"带路吧，不是要介绍乐队给我吗？"
小诺匆匆赶到文艺社活动室时，会议已经接近尾声。副社长张伟正在黑板上写最后的任务分配表——她被安排在下周的校园清洁日负责海报设计，最耗时费力的工作之一。
"啊，小诺来了，"张伟看到她，推了推眼镜，"正好，这是你的任务。周社长说考虑到你的...特长，这个工作最适合你。"
活动室里响起几声窃笑。小诺面无表情地接过任务单："没问题。"
会议结束后，张伟悄悄跟上来："别太在意周芸，她就那样。自从上学期你拒绝帮她作弊后，她就一直针对你。"
小诺摇摇头："我没放在心上。"
"对了，"张伟压低声音，"你和许晨...真的在约会吗？"
"什么？"小诺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，"当然不是！李老师安排我帮他补习而已。"
张伟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："原来如此。不过你小心点，许晨...他在以前的学校好像惹过不小的麻烦。"
小诺停下脚步："什么麻烦？"
"不清楚细节，但听说差点被开除。"张伟看了看四周，"他爸好像很有背景，才转到我们学校来的。总之...你知道的，那种公子哥。"
小诺想起许晨说"谁说我要考大学了"时的表情，心里突然有些不是滋味。
"谢谢提醒，不过我只是完成老师交代的任务而已。"她平静地说。
走出教学楼时，夕阳已经西沉。小诺看到音乐教室的灯还亮着，隐约传来吉他的声音。她鬼使神差地走过去，透过门上的小窗往里看——
许晨坐在窗边，怀里抱着一把吉他，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灵活地跃动。夕阳的余晖洒在他身上，为他镀上一层金色的轮廓。他低着头，表情是从未在她面前展现过的专注与柔和，整个人仿佛沉浸在另一个世界里。
小诺站在门外，突然意识到自己正在偷看，赶紧转身离开。但那段旋律却像有生命一般，跟随她一路回家，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。
那天晚上，小诺在日记本上写道："许晨今天又迟到了43分钟。他在课本上画的漫画意外地好。还有，他好像会弹吉他..."
写完后，她盯着最后一句看了很久，然后用笔重重地划掉了。
第3章 游戏厅的偶遇
月考前一天下午，图书馆的自习区空了一半。大多数学生选择回家复习，争取在考前多记几个公式、多背几首古诗。林小诺坐在惯常的位置上，面前摊开的生物笔记已经反复修改了三遍，彩色标记笔将重点勾勒得像一幅抽象画。
她第三次看表——四点二十，许晨已经缺席了整个下午的复习。按照他们上周制定的计划，今天应该系统梳理所有科目的重点。小诺咬着下唇，翻出手机，犹豫片刻后拨通了许晨的电话。
"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……"
机械女声冰冷地重复着。小诺合上笔记本，手指敲打着桌面。作为学习搭档，她有责任确保许晨复习到位。但如果他根本不在乎，她又何必——
"张伟！"小诺突然叫住正从书架间走过的文艺社副社长，"你知道许晨今天去哪儿了吗？"
张伟推了推眼镜，表情有些古怪："呃，有人说看见他去'星际'了。"
"'星际'？那是什么？"
"就是后街那家游戏厅……"张伟压低声音，"听说里面鱼龙混杂，学校明令禁止学生去的。"
小诺的眉头拧成一个结。她迅速收拾好书包："地址给我。"
"你要去哪种地方？"张伟瞪大眼睛，"明天就月考了！"
"所以才更要去。"小诺拉上书包拉链，声音里带着她自己都没察觉的坚决。
二十分钟后，小诺站在一扇贴着各种游戏海报的玻璃门前。"星际娱乐城"几个霓虹字在阴沉的下午显得格外刺眼。她深吸一口气，推开了门。
扑面而来的是混杂着烟味、汗味和廉价香氛的浑浊空气，电子游戏的音效震耳欲聋。小诺眯起眼睛适应昏暗的光线，心跳不自觉地加快。这个空间比她想象中更大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游戏机，几个看起来像社会青年的男人在角落吞云吐雾，不时爆发出粗鲁的大笑。
"找人还是玩？"柜台后的中年男人头也不抬地问。
"我……"小诺的嗓子发紧，"我找许晨。"
男人终于抬起头，上下打量她："学生妹啊。没这人。"
小诺正想再问，一阵骚动从右侧传来。她循声望去，几个高大的身影围在一台机器前，中间似乎有人在争执。
"我说了，别碰那孩子。"一个熟悉的声音穿透嘈杂。
小诺的血液瞬间凝固——是许晨！
她挤过几台游戏机，眼前的场景让她呼吸一滞：许晨挡在一个戴眼镜的小男孩前面，对面是三个看起来二十出头的青年，领头的手臂上有狰狞的刺青。
"关你屁事，小子！"刺青男推了许晨一把，"这小崽子刚才撞了我，连句道歉都没有。"
小男孩瑟缩在许晨身后，眼镜歪在一边："我、我说了对不起了……"
"听见了吗？他道歉了。"许晨的声音异常冷静，但小诺注意到他的拳头已经攥紧，"你们可以走了。"
刺青男冷笑一声："走？你算老几？"他突然伸手揪住小男孩的衣领，"今天不赔我精神损失费，谁也别想走！"
许晨的动作快得惊人——他一把扣住刺青男的手腕，用力一拧。"放开他。"
"操！"刺青男吃痛松手，脸色瞬间阴沉，"你找死！"
小诺看着其中一人抄起旁边的空酒瓶，大脑飞速运转。她掏出手机，快速按下几个键，然后将音量调到最大。
"嘟——嘟——"刺耳的警笛声突然从她手机里爆发出来。
所有人都愣住了。小诺高举手机，声音尽量平稳："我已经报警了，警察说两分钟就到。"
刺青男盯着她看了几秒，又看看许晨，突然咧嘴一笑："行，今天算你们走运。"他指了指许晨，"小子，我记住你了。"
三人骂骂咧咧地离开后，小诺的双腿才开始发抖。许晨转身检查小男孩的情况："没事吧？"
小男孩摇摇头，眼眶发红："谢谢哥哥姐姐……"
"快回家吧，以后别来这种地方。"许晨拍拍他的肩，目送他跑出游戏厅，才转向小诺，"你怎么来了？"
小诺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全是汗："你忘了今天的复习计划！"她的声音比自己预想的尖锐，"然后我发现你居然在这种地方——"
"嘘，"许晨突然靠近，一只手轻轻搭在她肩上，"先离开这儿。"
走出游戏厅，凉爽的晚风让小诺清醒了些。她甩开许晨的手："你知道那有多危险吗？如果我没来——"
"但你来了。"许晨歪头看她，嘴角挂着那种惯常的懒散笑容，"没想到优等生还会假装报警。"
小诺的脸发热："那是学校安全教育课教的紧急铃声！重点不是这个！你为什么要在月考前一天来这种地方？"
许晨的笑容消失了。他转身走向路边的一辆自行车："那孩子被盯上了，我看到了就跟过来。"
小诺愣在原地。她突然注意到许晨右手的指关节有些发红——那是刚才拧刺青男手腕时用力过猛留下的痕迹。
"你……经常这样吗？"她轻声问，"帮助陌生人？"
许晨耸耸肩："看心情。"他踢开自行车支架，"既然你都逃课出来了，要不要去吃冰？前面有家店还不错。"
"逃课？我没有逃——"小诺看了看表，突然意识到现在确实是上课时间，"天啊，第四节是班会！"
"已经结束了。"许晨跨上自行车，"所以，冰激凌？就当奖励我月考前的努力学习？"
小诺瞪大眼睛："你什么时候努力学习了？"
"梦里。"许晨笑得灿烂，"来不来？"
小诺应该拒绝的。她应该立刻回学校，应该抓紧最后的时间复习，应该远离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问题学生。但此刻，夕阳将许晨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，他眼中有种她从未注意过的光彩，让她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。
"不过我得先打电话给李老师，"她补充道，"就说我们…在图书馆学习忘了时间。"
许晨眨眨眼："班长大人也会撒谎？"
"这是善意的谎言。"小诺严肃地说，然后自己先笑了。
冰激凌店很小，但装修得很温馨。许晨点了双份巧克力碎，小诺要了抹茶味。他们坐在靠窗的位置，夕阳透过玻璃窗洒在桌上，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。
"那个…谢谢你。"许晨突然说，用勺子搅动着融化的冰激凌，"今天如果不是你，可能会更麻烦。"
小诺惊讶地看着他："我以为你会说没有你也能搞定。"
"我是能搞定，"许晨抬头，笑容里带着一丝小诺读不懂的情绪，"但有人帮忙感觉…还不错。"
沉默蔓延开来。小诺发现自己无法移开视线——此刻的许晨与学校里那个吊儿郎当的形象截然不同，他的眼神清澈而专注，让她想起昨天在音乐教室门口看到的那个弹吉他的男孩。
"为什么？"这个问题脱口而出。
"为什么什么？"
"为什么你现在是这样？"小诺鼓起勇气，"张伟说你以前…不是这样的。"
许晨的勺子停在半空。有那么一瞬间，小诺以为他会像往常一样用玩笑带过，但他只是轻轻放下勺子，目光落在窗外。
"初中的时候，我是年级前十。"他的声音很平静，"然后我爸的公司上市了，他突然变得特别忙，我妈…接受不了这种变化。他们开始无休止地争吵，最后离婚了。"
小诺屏住呼吸。许晨的侧脸在夕阳下显得格外清晰，睫毛投下的阴影遮住了他的眼神。
"我被判给我爸，但他根本没时间管我。为了引起他注意，我开始逃课、打架…成绩一落千丈。"许晨短促地笑了一声，"讽刺的是，只有当学校打电话投诉时，他才会记得自己有个儿子。"
"所以你转学是因为…"
"上一个学校受不了我了。"许晨转向小诺，又恢复了那种玩世不恭的表情，"我爸捐了栋楼，把我塞到你们学校。满意你听到的吗，班长大人？"
小诺没有笑。她看着许晨的眼睛，轻声说："你还是很在乎。否则你不会帮那个孩子，也不会…答应和我一起学习。"
许晨愣住了。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，似乎想说什么，最终只是低头猛吃了一大口冰激凌，结果被冰得皱起脸。小诺忍不住笑出声。
"月考，"她突然说，"你有把握吗？"
许晨耸耸肩："及格应该没问题。"
"不只是及格。"小诺从书包里掏出一叠纸，"这是我整理的考点精华，每个科目都有。今晚…至少看看这个。"
许晨接过那叠整齐打印的笔记，翻了几页："哇，这简直是考试答案库。你花了多久做的？"
"没多久。"小诺低头吃冰激凌，掩饰自己发热的脸颊——实际上，她熬了三个晚上才完成。
许晨小心地折好笔记，放进胸前的口袋："谢谢。我会看的。"
回学校的路上，夕阳已经沉到了楼群后面。许晨推着自行车走在小诺旁边，两人之间的沉默不再那么令人不适。
"你知道吗，"许晨突然说，"你是我转学以来，第一个不带着目的接近我的人。"
小诺心跳漏了一拍："什么目的？"
"要么想通过我巴结我爸，要么就是听说我'难搞'想来试试。"许晨踢开一颗小石子，"只有你，林小诺，纯粹是因为责任感。"
小诺想说不是这样的，但又不知道"这样"到底是什么。幸好，学校的围墙已经出现在视野里。
"明天考试加油。"在校门口分别时，她对许晨说。
许晨笑着对她行了个礼："遵命，班长大人。"
月考持续了两天。小诺每次交卷时都会不自觉地寻找许晨的身影，但考场是按成绩分配的，他们不在同一间教室。
最后一科结束后，小诺收拾好文具走出教室，发现许晨靠在走廊栏杆上等她。
"怎么样？"她忍不住问。
许晨伸了个懒腰："托你的福，应该不会太难看。"他递过一瓶冰镇柠檬茶，"给，谢礼。"
小诺接过饮料，冰凉的触感让她意识到自己的手心有多热："谢谢。对了，李老师说下周要宣布艺术节的事。"
"艺术节？"
"嗯，每年十月的传统。"小诺拧开瓶盖喝了一口，酸甜的滋味在舌尖绽开，"各社团都要出节目，还有校外评委。"
许晨眼睛一亮："那我们乐队可以报名了！"
"你们乐队？"小诺惊讶地看着他，"你加入周芸的乐队了？"
"临时帮忙而已。"许晨轻松地说，"他们原来的吉他手退出了。"
小诺想起周芸看许晨的眼神，心里莫名有些不舒服："周芸她…"
"小诺！"张伟的声音打断了她，"李老师找你，关于艺术节筹备的事。"
许晨拍拍她的肩："去吧，班长大人。明天见。"
看着许晨离去的背影，小诺突然希望艺术节晚点到来。
一周后，月考成绩公布。小诺毫无悬念地保持年级第一，但真正让全班震惊的是许晨——他从倒数跃升到了中游，英语甚至进了班级前十五。
"林小诺，"李老师在班会上笑眯眯地说，"你的辅导效果显著啊！"
全班同学的目光齐刷刷投向小诺，她感到脸颊发烫。余光里，许晨冲她眨了眨眼，做了个"谢谢"的口型。
"现在，关于下个月的艺术节…"李老师继续道，"经学校讨论，决定由林小诺担任总协调人，负责统筹各社团的节目和流程。"
小诺惊讶地抬头。这个职位通常由文艺社社长担任，或者至少是高年级学长。
"周芸同学将协助你，"李老师补充道，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，"考虑到你出色的组织能力，学校认为你是最佳人选。"
会议结束后，周芸拦住了小诺："恭喜啊。"她的笑容不达眼底，"看来李老师真的很'欣赏'你。"
小诺平静地回视："我会安排好每个人的工作，包括文艺社。"
"哦，说到这个，"周芸拨了拨长发，"我们乐队已经准备好了，许晨的吉他弹得相当不错。"她故意压低声音，"你知道吗，他深夜经常一个人在音乐教室练习…有时候到很晚。我偶然'路过'发现的。"
小诺握紧手中的笔记本，想起那天透过音乐教室小窗看到的画面。她还没来得及回应，许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：
"小诺，李老师要我们留下来讨论学习计划。"他自然地站到她身边，目光扫过周芸，"打扰了？"
周芸笑了笑："没有，我们刚好聊完。"她意味深长地看了小诺一眼，"艺术节见。"
看着周芸离去的背影，小诺松了口气："谢谢。不过李老师真的找我们吗？
第4章 便条与旋律
"灯光再调暗一些，对，就是这样。"小诺站在礼堂中央，对着对讲机说道。艺术节筹备已经进行了一周，今天是第一次彩排。她手里的流程表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备注，额头上的碎发被汗水微微浸湿，贴在皮肤上。
"接下来是文艺社乐队的彩排。"她看了看节目单，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。自从上周周芸在众人面前暗示她与李老师有"特殊关系"后，两人之间的气氛更加紧张了。
"文艺社乐队！请上台准备！"她提高声音喊道。
台下稀稀拉拉地响起几声掌声。四个身影走上舞台，周芸走在最前面，一袭白裙，长发披散，像极了青春电影里的女主角。许晨走在最后，背着吉他，黑色T恤衬得他的轮廓格外分明。
"我们是'边缘'乐队，今天要表演的是原创歌曲《十七》。"周芸对着麦克风说道，声音甜得发腻。
音乐响起，前奏是许晨的吉他独奏。小诺原本低头在流程表上做记号，但当第一个音符响起时，她的笔尖停住了。那旋律像是有生命一般，在空气中蜿蜒流转，时而激昂，时而低回，每一个音符都精准地击中她心中某个隐秘的角落。
她抬起头，正好看到许晨微微低头拨弦的样子。舞台灯光从他侧面打过来，勾勒出他专注的侧脸轮廓——眉头微蹙，嘴唇轻抿，全然不见平日的玩世不恭。这一刻的他，仿佛与音乐融为一体。
周芸开始唱歌，声音清亮，但小诺的注意力全在吉他伴奏上。她能分辨出，许晨的演奏远比学校其他乐队吉他手要出色得多，每一个转音、每一次变奏都恰到好处，为整首歌增添了不可思议的深度。
歌曲结束时，小诺发现自己竟然忘记了呼吸。礼堂里响起比之前热烈得多的掌声。
"效果不错，"她走上舞台，努力保持专业的口吻，"但主唱和吉他的配合还需要加强，中间有一段节奏不太稳。"
周芸的笑容僵在脸上："我觉得很完美啊。"
"第三段副歌前，吉他慢了半拍。"小诺直视着她，"许晨，你注意到了吗？"
许晨抬起头，眼中闪过一丝惊讶，随即点点头："确实。我会调整。"
周芸看看许晨，又看看小诺，突然笑了："原来我们的优等生还懂音乐啊。真让人意外。"
"只是听得认真而已。"小诺平静地回应，然后在流程表上做了个记号，"明天同一时间第二次彩排，请准时到场。"
走出礼堂时，夕阳已经西沉。小诺揉了揉发酸的后颈——从早上七点到现在，她几乎没有休息过。艺术节总协调人的工作比她想象中繁重得多，除了统筹各社团节目，还要协调场地、设备、宣传等方方面面。
"班长大人。"
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。小诺转身，许晨斜靠在走廊墙上，吉他背在身后，逆光中他的轮廓像是镀了一层金边。
"有事？"她问道，声音比自己预想的要生硬。
许晨走近几步："你刚才真的听出我慢了半拍？"
小诺点点头："很明显。"她顿了顿，忍不住补充道，"不过整体来说...你弹得很好。"
许晨的眼睛亮了起来："没想到你会给好评。"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纸盒，"给，你看起来需要补充能量。"
小诺接过盒子，里面是两块巧克力。她突然想起自己午饭后就再没吃东西。
"谢谢。"她取出一块，巧克力在口中融化，甜中带苦的滋味让她几乎叹息出声。
"你每天都这么晚走？"许晨问，顺手接过她沉重的书包。
"最近是。"小诺没有反对他帮忙拿书包的举动，"艺术节还有很多细节没安排好。"
许晨若有所思地点点头："周芸的话，你别放在心上。"
"什么话？"
"关于你和李老师的。"许晨直视着她，"没人相信那种无聊的谣言。"
小诺停下脚步："你知道这事？"
"全校都知道。"许晨耸耸肩，"周芸在食堂大声说的，当时我就坐在不远处。"
小诺感到一阵热血涌上脸颊。她早该知道周芸不会只在小范围内散布谣言。
"然后呢？"她努力保持声音平稳。
"然后我告诉她，"许晨的语气轻松得像在讨论天气，"如果小诺需要靠关系获得什么，那全校学生都该退学了，因为她比我们所有人加起来都优秀。"
小诺猛地抬头，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："你...当众这么说？"
"差不多吧。"许晨笑了笑，"可能用词更激烈一点。总之，后来没人再提这事了。"
小诺不知该说什么。她想象着那个场景——许晨，那个从来不在乎别人看法的许晨，居然会为了她站出来反驳。
"谢谢。"最终她只说出这两个字，但其中包含的情感比她预想的要复杂得多。
许晨似乎理解了她未说出口的话，只是轻轻点了点头："回教室拿东西？"
"嗯，然后还得去办公室拿些宣传材料。"
"我帮你。"
就这样，许晨陪她取了材料，又坚持送她到公交站。一路上，他们聊了艺术节的安排，聊了月考的题目，甚至聊了各自喜欢的音乐。小诺惊讶地发现，当许晨认真谈论某个话题时，他的见解往往出人意料的深刻。
公交车到来时，许晨把书包还给她："明天见，总指挥。"
小诺上了车，透过窗户看着他的身影逐渐远去。她摸了摸口袋里剩下的那块巧克力，嘴角不自觉地上扬。
接下来的日子，艺术节筹备进入了白热化阶段。小诺几乎每天都要忙到很晚，协调各种突发状况——舞蹈社的伴奏带出了问题，戏剧社的道具还没到位，学生会宣传部的海报设计被校长否决...
周四晚上九点，小诺独自在空荡荡的学生会办公室整理材料。其他干部都已回家，只有她的台灯还亮着，在玻璃窗上投下孤独的影子。她揉了揉酸胀的眼睛，面前的日程表似乎永远也整理不完。
一阵轻微的敲门声响起。
"请进。"她头也不抬地说。
门开了，一阵食物的香气飘进来。小诺抬头，看到门口放着一个纸袋，上面贴着一张便利贴。她走过去拿起纸袋——里面是一份还热着的三明治和一杯奶茶。便利贴上写着潦草的字迹：
"总指挥也需要燃料。——A"
小诺环顾四周，走廊上空无一人。但她知道是谁。只有一个人会在"A"后面画一个小小的音符符号，就像许晨在课本上涂鸦时总爱加的那个标志。
她小口吃着三明治，突然觉得疲惫一扫而空。奶茶是她最喜欢的芋圆口味，甜而不腻。她小心地把便利贴夹进笔记本里，然后继续工作，效率比之前高了许多。
第二天午休时，小诺在走廊上遇到许晨。他正和乐队成员讨论着什么，看到她时，只是随意地点了点头，没有提及昨晚的事。小诺也没有道谢，但经过他身边时，她放慢脚步，轻声说了句："芋圆很好吃。"
许晨的嘴角微微上扬，但没有抬头："知道了。"
这种奇妙的默契持续了整个筹备期。有时候是一杯咖啡，有时候是一块蛋糕，总会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出现，带着简短的便签和那个小小的音符符号。小诺开始期待这些小小的惊喜，甚至会在工作间隙不自觉地望向门口。
彩排进行到第三轮时，乐队的表现已经相当出色。周芸的歌声与许晨的吉他配合得天衣无缝，那首原创歌曲《十七》成了艺术节最受期待的节目之一。
"这首歌是谁写的？"一次彩排结束后，小诺忍不住问道。
周芸骄傲地扬起下巴："词是我写的，曲是我们一起创作的。"
小诺看向许晨，他正低头整理吉他背带，表情难以捉摸。
"副歌部分很抓耳。"小诺客观地评价。
"谢谢。"周芸挽住许晨的手臂，"我们配合得很好，不是吗？"
许晨轻轻抽出手臂，拿起放在一旁的矿泉水："小诺，灯光效果确定了吗？"
小诺点点头："会根据歌曲情绪变化，从蓝色渐变到琥珀色，最后高潮部分用全白光。"
许晨挑眉："很专业的安排。"
"我听了二十遍你们的demo。"小诺脱口而出，随即意识到这听起来有些奇怪。
但许晨只是微笑："所以那天你能听出半拍的误差。"
最后一次彩排结束的那天晚上，小诺留在礼堂确认最后的细节。走出校门时，天已经完全黑了。夜风有些凉，她裹紧了外套，突然听到音乐教室传来隐约的吉他声。
那旋律与她之前听过的都不同——更加缓慢，更加深沉，像是一个人在低声诉说心事。鬼使神差地，小诺轻手轻脚地走近音乐教室。门虚掩着，温暖的黄色灯光从缝隙中漏出来。
透过门缝，她看到许晨独自坐在钢琴旁，吉他放在膝上。他闭着眼睛，手指在琴弦上轻轻拨动，眉头微蹙，仿佛全身心都沉浸在音乐中。那旋律如泣如诉，时而如细雨轻拂，时而如波涛汹涌，没有华丽的技巧，却直击心灵。
小诺屏住呼吸，生怕惊扰了这一刻。她不懂音乐理论，但她能感受到这首曲子中蕴含的情感——孤独、挣扎，还有一丝难以名状的希望。这与乐队表演的那首《十七》截然不同，更加私人，更加真实。
最后一个音符缓缓消散在空气中。许晨睁开眼睛，轻轻叹了口气。小诺正准备悄悄离开，却不小心碰到了门把手，发出轻微的声响。
许晨猛地抬头："谁？"
小诺深吸一口气，推开门："是我。"
许晨的表情从惊讶迅速转为平静："偷听是不礼貌的，班长大人。"
"门没关严。"小诺走进教室，"那是什么曲子？我从没听过。"
"没什么，随便弹的。"许晨放下吉他，"这么晚还在学校？"
"确认最后的细节。"小诺犹豫了一下，"那首曲子...是你写的吗？"
许晨沉默了片刻，点点头。
"它很美。"小诺轻声说，"和《十七》很不一样。"
许晨抬起头，眼中闪过一丝讶异："你能听出来？"
"很明显。《十七》很好，但太...刻意了。这首不一样，它像是..."小诺搜索着词汇，"像是从你心里流出来的。"
许晨定定地看着她，目光深邃得让小诺心跳加速。片刻后，他轻声说："很少有人能听懂。"
"它叫什么名字？"
"还没取名。"许晨笑了笑，"要不你给起一个？"
小诺摇摇头："这是你的音乐，应该由你来命名。"
许晨若有所思地拨动琴弦："也许就叫...《夜遇》吧。"
"《夜遇》，"小诺重复道，"很适合。"
一阵沉默。夜风从窗户缝隙钻进来，吹动了琴架上的乐谱。
"我该走了。"小诺最终说道，"明天就是正式演出了。"
许晨站起身："我送你到校门口。"
走在夜色笼罩的校园里，两人都没怎么说话，但沉默不再像以前那样令人不适。在校门口分别时，许晨突然说："明天演出后，有件事想告诉你。"
小诺的心跳漏了一拍："什么事？"
"明天再说。"许晨笑了笑，"晚安，总指挥。"
"晚安，许晨。"
回家的路上，小诺的脑海中一直回荡着那首无名的曲子。她想起许晨说"很少有人能听懂"时的表情，想起他看她的眼神，想起明天他要告诉她的事...一种奇异的期待感在她心中悄然生长。
艺术节就在明天。而无论演出成功与否，对小诺来说，这已经是一段难忘的经历了。
第5章 未完成的告白
艺术节当天，阳光格外明媚。小诺一早到校时，校园里已经挂满了彩旗和气球，各社团的摊位正在紧锣密鼓地搭建。她站在礼堂门口核对清单，耳边是此起彼伏的询问声和调试设备的噪音。
"小诺！"张伟气喘吁吁地跑来，"舞蹈社的背景视频格式不对，投影放不出来！"
"让他们把文件发到技术部邮箱，李学长会处理。"小诺头也不抬地回答，在清单上打了个勾。
"戏剧社缺了两个麦克风！"
"去器材室找王老师签领，就说是我批准的。"
"食堂送来的餐盒少了十份！"
小诺终于抬起头："联系食堂张阿姨，告诉她按照合同违约要扣款。"她的声音平静但不容置疑，"还有问题吗？"
张伟眨了眨眼："没、没了。你真是...太厉害了。"
小诺嘴角微微上扬："去忙吧，演出两小时后开始。"
人群散去后，小诺长舒一口气，揉了揉太阳穴。从早上六点到现在，她已经处理了无数个这样的突发状况。但奇怪的是，她并不觉得疲惫，反而有种奇异的兴奋感——就像考试前的那种紧张与期待混合的感觉。
"总指挥。"
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。小诺转身，许晨靠在门框上，阳光从他背后照过来，在地上投下修长的影子。他今天穿了一件深蓝色衬衫，袖子随意地卷到手肘，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。与平时不同，他的头发似乎精心打理过，几缕刘海垂在额前，衬得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更加明亮。
"你今天...很不一样。"话一出口，小诺就后悔了。这听起来太像在夸他帅了。
许晨笑了笑："演出服。周芸坚持要统一着装。"他走近几步，"你看起来累坏了。"
小诺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马尾辫——她今早只随便扎了一下，肯定已经有些松散了。"还好，一切基本就绪了。"
许晨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纸袋："给。上次你说芋圆很好吃，所以我多买了些。"
小诺接过纸袋，里面是几颗裹着紫薯粉的芋圆，还带着微微的温度。她捏起一颗放进嘴里，甜糯的口感立刻在舌尖化开。"谢谢。"她轻声说，突然注意到许晨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脸上，不由得耳根发热。
"我该去准备了。"许晨看了看表，"乐队是第一组表演。"
小诺点点头："灯光和音响都调试好了，按计划进行。"
许晨转身要走，又突然回头："结束后别急着走，我有话跟你说。"
小诺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："什么话？"
"到时候你就知道了。"许晨眨了眨眼，消失在走廊拐角。
小诺站在原地，纸袋里的芋圆突然变得沉甸甸的。她想起昨晚许晨在音乐教室说的话——"明天演出后，有件事想告诉你。"会是什么事呢？各种可能性在她脑海中盘旋，但没有一个她敢确认。
艺术节开幕式准时开始。小诺作为总协调人简短致辞后，第一个节目就是"边缘"乐队的表演。舞台灯光暗下来，只留下一束追光打在中央的麦克风上。
周芸一袭白裙走上台，乐队成员紧随其后。许晨站在舞台左侧，吉他斜挂在身前。当周芸介绍乐队成员时，他微微颔首，表情平静得近乎冷漠，与平时那个嬉皮笑脸的许晨判若两人。
音乐响起，前奏是许晨的吉他独奏。与彩排时不同，此刻的旋律更加饱满有力，每一个音符都像是经过千锤百炼。小诺站在侧台，能清楚地看到他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灵活跃动，时而轻柔如抚摸，时而迅猛如疾雨。
当周芸开始唱歌时，小诺注意到许晨的目光扫过台下，似乎在寻找什么。当他们的视线在空中短暂相接时，许晨的嘴角微微上扬，手指下的旋律也随之变得轻快起来。
歌曲进入高潮部分，灯光骤然变亮，照亮整个舞台。许晨向前一步，与周芸并肩而立，两人的和声完美融合。这一刻，他们看起来像极了青春电影里的主角——光彩夺目，不可战胜。
小诺突然感到胸口一阵莫名的刺痛。她移开视线，假装检查手中的流程表，却发现自己根本看不进任何字。
表演结束时，掌声雷动。周芸优雅地鞠躬，然后挽起许晨的手臂。许晨礼貌但坚定地抽出手，向观众点头致意后便退到一旁。小诺注意到周芸脸上闪过一丝不悦，但很快又被完美的笑容掩盖。
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，小诺忙于协调各个节目和活动，几乎没有时间思考许晨要说的话。但她总能不经意间在人群中捕捉到他的身影——他在帮戏剧社搬道具，在为美术社的展览做讲解，甚至站在小吃摊前认真地翻烤香肠。每一次看到他，那种奇怪的心跳加速感就会回来。
傍晚时分，艺术节接近尾声。颁奖仪式上，"边缘"乐队毫无悬念地获得了最佳表演奖。周芸激动地接过奖杯，滔滔不绝地发表感言，而许晨只是安静地站在一旁，目光不时扫向正在台下整理文件的小诺。
"最后，特别感谢本次艺术节的总协调人林小诺同学！"校长在闭幕词中说道，"她的出色组织能力让这次活动成为我校历史上最成功的艺术节之一！"
全场响起热烈的掌声。小诺红着脸站起来向众人致意。在如潮的掌声中，她清晰地听到一声响亮的口哨声——循声望去，许晨正站在最后一排，冲她竖起大拇指，脸上的笑容比任何时候都要灿烂。
活动结束后，工作人员和表演者被邀请到食堂参加小型庆功宴。小诺本想先去办公室整理材料，却被李老师硬拉了过去。
"今晚不许再工作了！"李老师笑着说，"好好享受你的成功。"
食堂被装饰得喜气洋洋，长桌上摆满了食物和饮料。小诺刚走进去，就被几个同学围住，纷纷向她敬饮料，称赞她的组织才能。她礼貌地应付着，眼睛却不由自主地寻找着许晨的身影。
"找许晨？"张伟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边，递给她一杯橙汁，"他和乐队的人在后院。"
小诺接过橙汁，假装不在意："我只是在确认所有表演者都到场了。"
张伟推了推眼镜，意味深长地笑了笑："当然，当然。"
小诺喝了一口橙汁，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，缓解了她一天的疲惫。她走向窗边，透过玻璃能看到后院的情景——许晨独自站在樱花树下，月光洒在他身上，勾勒出一个孤寂的轮廓。周芸和其他乐队成员在不远处说笑，但他似乎刻意保持着距离。
就在这时，许晨抬头看向食堂窗户，正好与小诺的视线相遇。他愣了一下，然后举起手示意她出去。
小诺的心跳突然加快。她放下杯子，悄悄从侧门溜了出去。夜晚的空气带着初秋的凉意，她不禁抱紧了双臂。
"恭喜，总指挥。"许晨靠在树干上，月光透过树叶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，"你的艺术节大获成功。"
小诺走到他面前："是'我们'的艺术节。你们的表演很棒。"
"多亏了你的灯光设计。"许晨的声音比平时低沉，"那首曲子...我弹得比平时好。"
两人之间突然陷入沉默。夜风吹过，几片早落的樱花瓣飘舞而下。小诺注意到许晨的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树干，像是在弹奏无形的琴键。
"你说有话要告诉我？"小诺终于打破沉默。
许晨停下手指的动作，直视着她的眼睛："是的。"
月光下，他的眼神格外专注，琥珀色的瞳孔中似有星光流转。小诺突然感到呼吸困难，仿佛所有的氧气都被抽走了。
"我..."许晨刚开口，后院的门突然被撞开。
"原来你们在这儿！"周芸的声音刺破了夜晚的宁静，"大家都在找你们呢！庆功宴的主角怎么能缺席？
许晨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："我们马上回去。"
周芸走过来，不由分说地挽住许晨的手臂："校长说要给我们乐队拍合照，快来吧！"她瞥了小诺一眼，"林小诺，李老师也在找你。"
小诺点点头："我这就去。"
许晨挣脱周芸的手："等一下，小诺——"
"没关系，"小诺勉强笑了笑，"我们...改天再说吧。"
回到食堂，热闹的气氛让她更加感到孤独。她机械地应付着各种祝贺，心思却全在后院那个未完成的对话上。许晨想说什么？为什么他看起来那么认真？各种可能性在她脑海中盘旋，但没有一个答案能让她平静下来。
庆功宴结束后，小诺主动留下来帮忙清理。当她终于走出校门时，月光已经西斜。一个熟悉的身影靠在校门口的墙上，似乎在等人。
"许晨？"小诺惊讶地停下脚步，"你还没走？"
许晨直起身："在等你。"
"哦..."小诺的心又开始不规律地跳动，"什么事？"
许晨走近几步，月光照亮了他犹豫的表情："今晚...我想说的话..."
"嗯？"
许晨深吸一口气，然后突然摇了摇头："算了，现在不是好时机。"他从背包里拿出一个文件夹，"这是我整理的期中考试重点，可能对你...呃，我是说，可能对我们复习有帮助。"
小诺接过文件夹，翻开第一页，上面密密麻麻但条理分明地列出了各科考点，旁边还有许晨特有的那种卡通插图，让枯燥的知识点变得生动有趣。这绝不是一两天能完成的工作量。
"你什么时候做的这些？"小诺惊讶地问。
"最近晚上没什么事。"许晨耸耸肩，仿佛这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，"就当是谢谢你之前的笔记。"
小诺小心地合上文件夹："谢谢，这...这真的很棒。"
两人沿着夜色笼罩的街道并肩而行，偶尔肩膀轻轻相触，又迅速分开。沉默不再令人不适，反而充满了某种未说出口的默契。
"期中考试后，"许晨突然开口，"我们去看电影吧。"
小诺的脚步顿了一下："我们？"
"嗯，就...你和我。"许晨的声音有些不自然，"如果你愿意的话。"
小诺感到一股暖流从心底涌出："好啊。"
许晨的眼睛在街灯下闪闪发亮："那就这么定了。"
分别时，许晨犹豫了一下，然后轻轻碰了碰小诺的手："晚安，小诺。"
"晚安，许晨。"
回到家，小诺将许晨给的文件夹小心地放在书桌上。她翻开第一页，发现扉页上画着一个扎马尾的女孩埋头读书的卡通形象，旁边写着一行小字："给世界上最认真的女孩——A"
小诺用手指轻轻抚过那行字，嘴角不自觉地上扬。她翻开日记本，想要记录下今天的一切，却发现自己无法用语言准确地描述那种感觉——像是心里有什么东西在悄然生长，既甜蜜又令人忐忑。
就在这时，她听到楼下传来父母的谈话声。平常她不会刻意偷听，但"搬迁"这个词突然钻入她的耳朵，让她放下了笔。
"...如果接受调任，最快什么时候要搬？"母亲的声音。
"学期结束前。"父亲回答，"但小诺还有半年就高考了..."
"现在转学会不会影响她？"
"这就是我犹豫的原因..."
小诺的手紧紧握住日记本边缘，指节泛白。搬迁？转学？在她人生最重要的时刻？各种思绪如潮水般涌来，淹没了刚才所有的甜蜜感。
她轻轻合上日记本，关掉台灯，在黑暗中躺下。窗外的月光依旧明亮，但此刻在她眼中，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。
期中考试就在下周。而许晨说的那场电影，还有那个未完成的告白，现在都笼罩上了一层不确定的阴影。
第6章 搬迁的消息
期中考试成绩单在教室里传递，掀起一阵阵或惊喜或沮丧的声浪。小诺接过前排递来的成绩单，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名字稳稳排在首位——这并不意外。她的目光不自觉地向下搜寻，直到找到那个熟悉的名字。
"许晨，班级第十八名，年级第一百零五名。"
小诺眨了眨眼，确认自己没有看错。从入学时的倒数到现在的年级中上游，这样的进步在学校的历史上都属罕见。她转头看向教室后排，许晨正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，接过旁边同学递来的成绩单，只是随意地扫了一眼，嘴角微微上扬。
"这次我们班进步最大的同学是许晨。"班主任李老师推了推眼镜，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惊喜，"尤其是英语和语文，都进入了班级前十五名。这充分说明，只要方法得当，付出努力，每个人都能取得好成绩。"
全班同学的目光齐刷刷转向许晨，有惊讶，有钦佩，也有几个带着怀疑的眼神。许晨似乎对这种关注有些不自在，低头转着笔，刘海垂下来遮住了眼睛。
"当然，这也要感谢林小诺同学的帮助。"李老师欣慰地看着小诺，"学习搭档计划的效果超出了我们的预期。"
下课铃响起，同学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讨论成绩。小诺整理着书本，余光看到许晨朝她走来。她的心跳突然加快，手指不自觉地紧握住笔袋。
"看来你的辅导真的有效。"许晨停在她的桌前，声音里带着笑意。
小诺抬头，阳光从窗户斜射进来，为许晨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边。他今天似乎格外精神，眼睛明亮得像是盛满了阳光。
"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。"小诺尽量保持声音平稳，"我给你的资料你都看了？"
"每一页。"许晨从背包里掏出一个笔记本，"不仅看了，还做了笔记。看看，像不像你的风格？"
小诺接过笔记本，翻开第一页，惊讶地发现上面密密麻麻的笔记确实模仿了她的风格——条理分明，重点用不同颜色标注，边缘还有简洁的总结框。但与她的笔记不同的是，许晨在空白处画了许多小插图，让枯燥的知识点变得生动有趣。
"这...很好。"小诺轻声说，指尖轻轻抚过那些笔迹，"你其实很擅长学习，为什么不早这样？"
许晨的笑容淡了一些："有些事情...需要找到理由去做。"他的目光直视小诺，让她感到脸颊发烫，"对了，记得我们的约定吗？"
"电影？"小诺的声音比预想的要高，引得旁边几个同学转头看她。她急忙压低声音，"我记得。"
"这周六下午三点，中央电影院。"许晨的声音轻柔而坚定，"不见不散。"
小诺点点头，还没来得及回应，周芸的声音就插了进来："许晨！乐队要排练了，新歌的谱子你看了吗？"
许晨的表情瞬间变得冷淡："一会儿就去。"他转向小诺，声音又柔和下来，"周六见。"
看着许晨离去的背影，小诺突然意识到一个令人不安的事实——最近她花在思考许晨的时间，已经超过了学习时间。这个认知让她心跳漏了一拍。从小到大，学业一直是她的首要任务，而现在...
"林小诺！"张伟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，"学生会要开会讨论期末活动，就差你了。"
会议持续了整个午休时间。当小诺匆匆赶回教室时，发现门口站着一个陌生男生，正透过玻璃窗往教室里张望。他穿着别校的制服，头发染成浅棕色，耳朵上闪着银色的耳钉。
"请问你找谁？"小诺问道。
男生转过身，上下打量她："你是林小诺？"
小诺惊讶地眨眨眼："你怎么知道？"
"许晨的手机锁屏是你的照片。"男生咧嘴一笑，"虽然只是侧脸，但挺好认的。"
小诺感到一阵热血涌上脸颊。许晨的手机锁屏是她的照片？什么时候拍的？为什么？
"我是陈昊，许晨的初中同学。"男生伸出手，"正好路过这边，想来看看他。"
小诺机械地与他握手："他在音乐教室，和乐队一起排练。"
"乐队？"陈昊挑起眉毛，"他竟然又玩音乐了？转学后变化这么大吗？"
"'又'玩音乐？"小诺敏锐地捕捉到这个字眼，"他以前也玩乐队？"
陈昊惊讶地看着她："你不知道？他初中时可是我们校乐队的灵魂人物，还得过市级青少年音乐比赛一等奖。"他摇摇头，"不过那都是在他家出事前的事了。"
小诺的心突然揪紧了："出什么事？"
陈昊犹豫了一下："这个...还是让他自己告诉你比较好。"他看了看表，"我得走了，下次再找他吧。对了——"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纸，"能帮我把这个给他吗？是我们班聚会的照片，他一直没来拿。"
小诺接过照片："我会转交的。"
放学后，小诺直接去了音乐教室。排练已经结束，只有许晨还坐在窗边，低头调试吉他。夕阳透过玻璃窗洒在他身上，勾勒出一个金色的轮廓。
小诺站在门口，突然不确定是否应该打扰这静谧的一幕。但许晨似乎感应到了她的存在，抬起头来。
"小诺？"他的声音里带着惊喜。
"你初中同学来找过你。"小诺走进教室，递过那张照片，"陈昊？他说你认识。"
许晨的表情瞬间变得复杂。他接过照片，却没有立即打开："他还说什么了？"
"说你以前是乐队灵魂人物，还得过音乐比赛奖。"小诺犹豫了一下，"还提到...在你家出事前。"
许晨的手指在吉他弦上无意识地拨动，发出一串不和谐的音符。"他就爱多嘴。"他的声音很轻，几乎像是自言自语。
小诺在他身边坐下："你从来没提过这些。"
"没什么好提的。"许晨终于打开那张照片，眼神变得柔和，"这是初三毕业前的聚会...那时候还挺好的。"
小诺小心地瞄了一眼照片——十几个少年勾肩搭背地站在操场边，笑容灿烂。她一眼就认出了年轻的许晨，站在中央，手里举着一个奖杯样的东西，笑容明亮得刺眼。与现在的他相比，照片里的少年眼神清澈，没有现在的冷漠和防备。
"发生了什么？"小诺轻声问，"如果你愿意说的话。"
许晨沉默了很久，久到小诺以为他不会回答了。最终，他放下照片，声音低沉："我爸的公司上市后，一切都变了。他突然变得很有钱，也很忙。我妈...适应不了这种变化。他们开始无休止地争吵，最后离婚了。"
他的手指轻轻抚过照片上自己的笑脸："那时候我正在准备一个重要的音乐比赛。决赛前一天，他们在后台大吵一架，我爸甚至动手打了我妈。我...弃赛了，跑出去找我妈，结果她在开车时精神恍惚，出了车祸。"
小诺倒吸一口冷气："她...？"
"没事，只是轻伤。"许晨摇摇头，"但那天之后，我就不碰音乐了。觉得如果不是我非要参加那个比赛，如果不是我爸那么在乎钱...也许一切都不会变成这样。"
小诺不知道该说什么。她突然理解了许晨身上那种矛盾的气质——像是有什么东西被强行压抑着，偶尔才会从裂缝中透出一点光芒。
"后来呢？"她轻声问。
"后来？"许晨苦笑一声，"我爸用钱和关系摆平了一切。我妈搬去了南方，我跟着我爸，但基本上是自己生活。他开始给我大把零花钱，好像这样就能弥补什么。"他的声音变得尖锐，"所以我开始挥霍，逃课，打架...我想看看他什么时候才会注意到。"
"然后呢？"
"然后他就把我转到这所学校了。"许晨耸耸肩，"就像处理一个麻烦的员工，调岗而已。"
小诺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紧紧攥住。她突然很想拥抱眼前这个男孩，但最终只是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臂："你的吉他...弹得很好。"
许晨抬头看她，眼中的阴霾渐渐散去："谢谢。这大概是我唯一没完全放弃的东西。"
"那首《夜遇》，"小诺鼓起勇气问道，"是你写的吗？"
许晨点点头："第一首...很久之后的第一首。"
两人沉默地坐了一会儿，夕阳的余晖渐渐褪去，教室里的阴影越来越长。
"周六的电影，"许晨突然说，"还算数吗？"
小诺看着他小心翼翼的表情，心头一暖："当然。"
许晨笑了，那个真实的、不带任何防备的笑容："那就好。"
回家的路上，小诺的思绪乱成一团。许晨的故事，他的笑容，他手机锁屏上那张神秘的照片...这一切让她心跳加速。更让她不安的是，她发现自己竟然在期待周六的电影约会——不是作为学习搭档，而是作为...她不敢往下想的那个词。
晚饭时，父亲罕见地提前回家了。小诺注意到父母之间交换的眼神，一种不祥的预感爬上心头。
"小诺，"父亲放下筷子，声音严肃，"有件事要和你商量。"
小诺的手指无意识地捏紧了餐巾纸："什么事？"
"公司决定调我去S市分公司负责，"父亲的声音平静，"全家要一起搬过去。"
餐巾纸在小诺手中撕裂："什么时候？"
"学期结束前。"母亲轻声补充，"大概一月底。"
小诺的耳朵嗡嗡作响，父亲接下来的话变得断断续续——"更好的职位"... "房子已经看好"... "转学手续"... 这些词语像冰块一样砸在她心上。
"但我高三了！"小诺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，"还有半年就高考！转学会影响——"
"我们知道这个时机不理想，"父亲打断她，"但机会难得。S市的教育资源更好，而且我们已经联系了几所重点中学，都可以接收你。"
"我不想转学。"小诺的声音很小，但很坚定。
父母交换了一个眼神。"这件事已经决定了，小诺。"父亲的声音不容反驳，"你是懂事的孩子，应该理解这对全家都很重要。"
小诺低下头，盯着碗里的米饭。一粒米被她用筷子戳得稀烂。她突然想起许晨说的那句话——"我爸用钱和关系摆平了一切"。原来在成年人眼里，孩子的生活和感情是可以这样轻易被"摆平"的。
"我能...等到毕业再搬吗？"她最后尝试道，"可以暂时住校或者——"
"不行。"父亲斩钉截铁地说，"一家人要在一起。你会适应的，小诺。你一直很坚强。"
那天晚上，小诺躺在床上，盯着天花板。手机屏幕亮起，是许晨发来的消息："找到一部好电影，《音乐人生》，讲钢琴家的，周六上映。有兴趣吗？"
小诺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，迟迟无法按下回复。她该如何告诉许晨，他们刚刚开始的...不管这是什么关系，很快就要被一千公里的距离隔断？
最终，她只回了一个简单的"好"，然后关掉手机，在黑暗中睁大眼睛。窗外的月光冷冷地照进来，在地板上画出一个苍白的方形，像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门，而她无法踏入。
翻开日记本，小诺盯着空白页看了很久，然后写道：
"今天我知道了三件事：1.许晨曾经是个优秀的音乐生，家庭变故改变了他；2.他手机锁屏是我的照片；3.学期结束后，我将搬去S市。
第一件事让我理解了他，第二件事让我的心跳加速，第三件事...第三件事让我想哭。
我意识到，我可能喜欢上许晨了。不是作为学习搭档，而是更深刻的那种喜欢。而现在，我只有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和他在一起。
我该怎么办？"
写完后，小诺迅速合上日记本，仿佛害怕那些文字会跳出来嘲笑她的软弱。从小到大，她总是知道该怎么做——学习，取得好成绩，按计划前进。但现在，面对这场无法用努力和规则解决的感情危机，她第一次感到如此无助。
她没有注意到，窗外树影下，一个身影静静地站着，抬头望着她的窗户。许晨手里拿着两张电影票，看了很久，最终转身离去，融入夜色中。
而在校园的另一端，周芸的手机屏幕亮起，一条消息弹出："确认了，林小诺家下学期要搬走。她爸公司内部公告都发了。"周芸的嘴角扬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，手指飞快地回复："好戏要开始了。"
第7章 暴雨教室
期中考试后的第一次随堂测验，小诺盯着试卷上那道三角函数题已经五分钟了。笔尖悬在纸面上方，却迟迟落不下去。窗外的雨滴敲打着玻璃，像是某种密码，而她失去了破译的能力。
"还有十分钟。"数学老师的声音从讲台传来。
小诺深吸一口气，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。但那些公式和符号在眼前跳动，拒绝组成有意义的序列。她的思绪不断飘向周六那场未能成行的电影约会——父亲突然宣布全家要参加搬迁前的公司晚宴，她不得不临时取消。许晨回复的"没关系，下次"后面跟着的那个笑脸表情，看起来如此勉强。
下课铃响起，小诺还有两道大题没写完。她交卷时不敢看老师的眼睛，手指微微发抖。从小到大，她从未在数学考试中空过题，更别说交白卷。
"林小诺，"数学老师叫住她，眉头紧锁，"你最近状态不对。这是高三了，不能松懈。"
小诺点点头，喉咙发紧："我会注意的，老师。"
走廊上，同学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对答案。小诺加快脚步，想尽快逃离那些讨论声，却在拐角处撞上了周芸和她的朋友们。
"哟，我们的优等生怎么了？"周芸的声音甜得发腻，"听说你数学测验没写完？"
小诺握紧书包带："让一下。"
周芸不但没让，反而上前一步："急什么？是不是忙着准备转学的事，没时间学习了？"
小诺猛地抬头："你怎么知道？"
"全校都知道了。"周芸夸张地眨眨眼，"S市一中，对吧？顶尖名校呢。难怪看不上我们这种普通学校的人了。"
小诺的胸口发闷："我没有——"
"特别是那些'问题学生'，是吧？"周芸压低声音，"我听说，你只是可怜许晨才帮他补习的？李老师给你的'特殊任务'？"
"什么？"小诺的声音因震惊而提高，"我从没说过这种话！"
"奇怪，许晨可不是这么说的。"周芸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，"他说你亲口告诉他，帮助他只是因为老师要求，其实你觉得他这样的差生根本无可救药。"
小诺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。许晨真的相信这种话？他们一起度过的那些时光，那些深夜的谈话，那些默契的眼神交流，对他来说都毫无意义吗？
"你撒谎。"小诺的声音颤抖但坚定。
周芸耸耸肩："不信你自己去问他啊。不过..."她凑近小诺耳边，"他现在应该很讨厌你了吧？毕竟没人喜欢被当成慈善项目。"
小诺推开周芸，几乎是跑着离开了。她需要找到许晨，当面问清楚。但当她冲到许晨常去的音乐教室时，里面空无一人，只有窗外的雨声填补着寂静。
接下来的几天，小诺试图找机会与许晨单独谈谈，但他似乎总是刻意避开她。课堂上不再有他投来的目光，走廊上不再有偶遇，甚至连图书馆他们常坐的位置也总是空着——许晨不知何时换了自习地点。
周五下午，小诺在食堂远远看到许晨和张伟一起吃饭。她鼓起勇气走过去，却在距离几米远时听到许晨冷淡的声音：
"如果她是来炫耀她的新学校，告诉她我没兴趣。"
张伟尴尬地看向小诺，而许晨自始至终没有抬头。小诺站在原地，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从脚底升起。她转身离开，食不知味地吞下午餐，然后直接去了洗手间，把脸埋在冷水里很久很久。
周末，父亲带全家去了S市看房子和新学校。S市一中的校园宽敞现代，招生办主任热情洋溢地介绍着学校的升学率和名师团队。
"林同学的成绩单非常出色，"主任翻看着小诺的档案，"我们很期待她加入一中，为我校的高考成绩添砖加瓦。"
小诺机械地点头微笑，心却像被掏空了一般。这里的教室更明亮，设备更先进，但对她来说，只是另一个将和许晨分隔两地的证明。
回程的高铁上，母亲兴奋地讨论着新家的装修方案，父亲则接���着工作电话。小诺靠在窗边，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景色，想起许晨曾经说过的话："有些事情...需要找到理由去做。"
她现在找到了一个理由——不想离开许晨。但这个理由在父母和老师眼中，大概幼稚得不值一提。
周一早晨，小诺顶着黑眼圈来到学校。周末的S市之行让她落下了不少作业，昨晚熬夜到凌晨才补完。刚走进教室，她就感觉到气氛不对——同学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，看到她进来，立刻停止了交谈，投来古怪的目光。
小诺疑惑地走到自己的座位，发现桌上放着一个信封。她打开一看，是一张打印的校园论坛截图，标题赫然写着《优等生的真面目：揭秘林小诺如何利用"学习搭档"计划谋私利》。
文章内容充斥着恶毒的猜测——说她接近许晨只是为了获得老师的青睐，说她私下嘲笑许晨是"无可救药的差生"，甚至附上了一张她和S市一中招生办主任握手的照片，配文"提前踩点新学校，可怜的问题儿童还被蒙在鼓里"。
最让小诺震惊的是文章下面的评论，许多匿名账号纷纷爆料"亲眼所见"她如何利用许晨，甚至有人暗示她和李老师有不当关系。整篇文章虽然没有直接证据，但用词巧妙，足以让人产生怀疑。
小诺的手开始发抖。她抬头环顾教室，同学们迅速移开视线。只有周芸直直地看着她，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。
"这不是我做的。"小诺站起来，声音在安静的教室里格外清晰，"我没有利用任何人，也没有说过那些话。"
没人回应。一阵尴尬的沉默后，上课铃响了，同学们迅速回到座位，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。
许晨迟到了，直到第一节课过半才姗姗来迟。他面无表情地交了假条，径直走到最后一排坐下，全程没有看小诺一眼。
下课铃响起，小诺决定不能再这样下去。她拦住准备离开的许晨："我们需要谈谈。"
许晨冷冷地看着她："谈什么？谈你如何在背后嘲笑我？还是谈你如何精心计划转学的事却一个字都不提？"
"那些都是谣言！"小诺的声音因急切而提高，"我从来没有——"
"那张照片也是谣言？"许晨打断她，"你和S市一中招生办主任的会面是PS的？"
小诺哑口无言。照片是真的，但她从未想过隐瞒，只是还没找到合适的时机告诉许晨。
"我可以解释..."
"不必了。"许晨的声音冰冷，"祝你新学校顺利，优等生。"
他转身离开，背影僵硬而疏远。小诺站在原地，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。短短几周前，他们还约定一起看电影，分享秘密，而现在，他们之间仿佛隔着一堵无形的墙。
接下来的日子，小诺把自己埋进学习里，试图用题海战术麻痹自己。但越是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，思绪就越发不受控制。随堂测验的成绩一次比一次差，老师们担忧的目光让她如芒在背。
而许晨，则彻底变回了那个刚转学时的叛逆少年——迟到、早退、上课睡觉，甚至偶尔缺席。唯一不同的是，他不再参与任何文艺活动，音乐教室再也听不到吉他的声音。
周五下午，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让放学后的校园迅速空了下来。小诺因为学生会工作留到很晚，当她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时，窗外已是电闪雷鸣，雨水如瀑布般倾泻而下。
她站在教学楼门口，望着黑沉沉的天色，犹豫是否要冒雨跑回宿舍。就在这时，她注意到一楼教室还亮着灯。透过雨幕，她隐约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——许晨独自坐在窗边，似乎在画画。
小诺的心跳加快了。这是两周来他们第一次独处的机会。她深吸一口气，冲进雨中，几秒钟就被淋得透湿。跑到那间教室门前，她停下来整理了一下湿漉漉的头发和衣服，然后轻轻推开门。
许晨抬起头，看到站在门口的小诺时明显愣了一下。他的目光扫过她滴水的发梢和湿透的校服，眉头微蹙，但很快又恢复了冷漠的表情。
"走错教室了？"他的声音不带任何温度。
小诺关上门，站在门边："没有。我...我看到你在这里。"
许晨低头继续画画，铅笔在纸上沙沙作响："有事？"
雨水从小诺的发梢滴落，在地板上形成一个小水洼。她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。所有准备好的解释在许晨冷漠的目光前都显得苍白无力。
"那篇文章不是我写的。"她最终说道，声音比预想的要轻。
许晨的笔停顿了一下，然后继续移动："重要吗？"
"重要！"小诺上前一步，"那些话我从来没说过，照片也是被断章取义——"
"但你要转学是真的。"许晨放下笔，直视着她，"你早就知道，却选择隐瞒。为什么？"
小诺的手指绞在一起："我只是...还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告诉你。"
"就像没机会告诉我，你帮我只是出于老师的安排？"许晨的声音带着讽刺，"还是没机会告诉我，你其实觉得我这样的差生很可笑？"
"我从没这么想过！"小诺的声音因急切而颤抖，"是谁告诉你这些的？周芸吗？"
许晨的表情微微动摇，但很快又恢复冷漠："谁告诉我的不重要。事实是，你确实隐瞒了转学的事，而那个帖子里的其他内容，巧合得令人难以相信全是捏造。"
一道闪电划过天空，照亮了许晨紧绷的侧脸。雷声轰鸣而至，仿佛在为这场对峙增添戏剧性。
小诺突然感到一阵疲惫。她放下湿漉漉的书包，坐在离许晨几排远的座位上："我父亲突然宣布调职，全家必须搬走。我自己也是刚知道不久，还在想办法争取留下...这就是全部真相。"
许晨沉默地看着她，眼中的冷漠稍稍褪去，但怀疑依然存在："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？"
"因为我害怕。"小诺轻声承认，这是她第一次如此直白地表达脆弱，"害怕看到你现在这样的反应。"
教室再次陷入沉默，只有雨声敲打窗户的声音填补着空白。许晨低头看着自己的画，小诺则盯着地板上不断扩大的水渍。
"那张照片..."许晨终于开口，声音低沉，"你和招生办主任..."
"是上周去看学校时拍的。"小诺苦笑，"我父母坚持要我提前熟悉环境。但我真的不想转学，特别是现——"她突然刹住了。
"特别是什么？"许晨抬头，目光锐利。
小诺移开视线："没什么。"
许晨站起身，走到窗前。雨水在玻璃上蜿蜒而下，模糊了外面的世界。他的背影显得异常孤独。
"你知道吗，"他背对着小诺说，"我曾经真的以为...算了，不重要了。"
小诺的心揪紧了："以为什么？"
许晨转过身，脸上带着小诺从未见过的复杂表情："以为你和他们不一样。以为你看到的是我，而不是'那个问题学生'或者'有钱人家的少爷'。"
"我的确看到了你！"小诺站起来，"我看到你有多聪明，有多才华横溢，我看到你在游戏厅保护那个孩子，我看到你弹吉他时有多投入——"
"但你还是要走。"许晨轻声打断她，"就像所有人一样。"
这句话像一把钝刀，缓慢而深刻地刺入小诺的心脏。她想反驳，想解释，但所有语言在事实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。是的，不管她多么不愿意，最终她还是会离开。
"我很抱歉。"她最终说道，声音几乎被雨声淹没。
许晨点点头，收起画本放进书包："雨小了，你该回去了。"
小诺看着他把书包甩到肩上，走向门口。当他的手搭上门把时，她突然喊道："许晨！"
他停下脚步，没有回头。
"那天...艺术节结束后，你想对我说什么？"小诺问道，心跳如擂鼓。
许晨的肩膀微微绷紧，沉默了几秒后，他轻声说："忘了它吧。已经不重要了。"
门开了又关，留下小诺独自站在空荡荡的教室里。窗外的雨依然下着，但已不如先前猛烈。她慢慢走回自己的座位，发现许晨落下了一张纸——可能是从他画本里掉出来的。
小诺犹豫了一下，还是捡了起来。那是一幅素描，画的是她在图书馆认真学习的侧脸，细致入微，连她思考时习惯性咬下唇的小动作都捕捉到了。画纸一角写着一个日期——艺术节那天的日期，旁边还有一行小字："想说我喜欢你"。
小诺的手指颤抖起来，眼泪终于决堤而出。她小心地把画折好放进口袋，然后拿起书包走进雨中。这一次，她没有试图躲避雨滴，任凭它们混合着脸颊上的泪水一起流下。
回到宿舍，小诺从湿透的书包里取出日记本。墨水已经晕染开来，但她还是固执地写道：
"今天，在暴雨中的教室里，我差点告诉他我不想离开的原因。但我没有。因为我知道，说出来只会让离别更加痛苦。
我从未想过，骄傲会成为 我最大的弱点。
第8章 视频里的真心话
期末考试的倒计时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剑。小诺把全部精力投入到复习中，每天第一个到教室，最后一个离开。她把许晨画的那张素描夹在课本里，每当想要放弃时就偷偷看一眼，然后继续埋头做题。
"你这样会把自己累垮的。"午饭时间，张伟把餐盘放在小诺对面，担忧地看着她面前摊开的笔记。
小诺头也不抬地往嘴里塞了一口米饭："还有两周就考试了。"
"但你已经是年级第一了，"张伟推了推眼镜，"有必要这么拼命吗？"
有必要。因为只有沉浸在题海中，她才能暂时忘记许晨冷漠的眼神，忘记自己即将离开的事实，忘记那幅素描背面写着的"想说我喜欢你"。
"习惯而已。"小诺简短地回答，翻过一页笔记。
张伟犹豫了一下，压低声音："关于那篇帖子...我查到一些东西。"
小诺的笔尖顿住了："什么？"
"发帖的IP地址，"张伟环顾四周，确保没人注意，"是文艺社的电脑。而且..."他从手机里调出一张截图，"这是周芸的匿名账号发帖记录。"
小诺接过手机，屏幕上显示着一系列帖子标题：《如何优雅地抢走别人的男朋友》《心机女常用的十大套路》《优等生的真面目》...她的胃部一阵绞痛。
"你从哪里得到这个的？"
"上周文艺社活动，周芸让我帮她修电脑，偶然发现的。"张伟收回手机，"我没告诉许晨...不确定他会不会相信我。"
小诺咬住下唇。即使有证据，许晨会相信吗？在他眼里，她依然是那个隐瞒转学、背后嘲笑他的人。
"谢谢，但...算了吧。"小诺合上笔记，"反正我很快就离开了。"
张伟欲言又止，最终只是叹了口气。
下午的语文课上，小诺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，不去看教室最后一排那个空座位——许晨又缺席了。自从那场暴雨中的对话后，他逃课越来越频繁，即使来学校也总是独来独往，重新戴上了"问题学生"的面具。
"同学们，"李老师敲了敲讲台，"明天开始期末复习班会，我会播放一段采访视频，是上个月心理健康周时录制的。希望大家认真观看，思考如何建立良好的同学关系。"
小诺心不在焉地记下通知。同学关系？她现在最不需要思考的就是这个。
放学后，小诺独自留在教室整理笔记。夕阳西斜，将空荡荡的教室染成橘红色。门突然被推开，她条件反射地抬头——许晨站在门口，显然没料到会遇见她。
两人隔着几排课桌对视，空气仿佛凝固了。许晨先移开目光，径直走向最后一排他的座位，从抽屉里取出一本素描本。小诺低下头，假装专注于笔记，但余光仍追随着他的每一个动作。
许晨拿到本子后没有立即离开，而是站在原地犹豫了片刻。小诺能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，但她不敢抬头，怕看到那双琥珀色眼睛里的冷漠。
"你..."许晨终于开口，声音低沉，"最近还好吗？"
这个简单的问题像一把钥匙，瞬间打开了小诺心中某个闸门。她握紧笔，指节发白："还好。在准备期末考试。"
许晨点点头，似乎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。最终，他只是转身离开，脚步声在安静的走廊上渐行渐远。
小诺长舒一口气，才发现自己一直屏着呼吸。她收拾好东西，走出教室时经过许晨的座位，鬼使神差地停下来，轻轻抚过桌面——那里刻着一个小小的音符，是某天许晨无聊时刻下的。
第二天上午，李老师推着投影仪走进教室："今天我们看采访视频，希望大家认真思考视频中提到的同学相处之道。"
窗帘拉上，教室暗了下来。屏幕上出现了上个月录制的画面——同学们轮流回答"你最欣赏班上哪位同学，为什么"。
小诺心不在焉地看着。大多数回答都很官方——欣赏班长负责任，欣赏学习委员成绩好...直到许晨出现在屏幕上。
他坐在采访椅上，略显别扭，眼睛看向镜头外："林小诺。"这个名字从他口中说出来，让小诺的心猛地一跳。
"为什么？"画外音问。
许晨挠了挠头，难得地流露出些许腼腆："因为她...从不在乎别人怎么看。她有自己的原则，而且敢于坚持。大多数人要么随波逐流，要么像我一样用叛逆掩饰软弱。但小诺...她就是她自己。"他停顿了一下，声音变得更轻，"还有，她其实很有艺术感，只是她自己没发现。她能听懂我的音乐...很少有人能。"
视频还在继续，但小诺已经听不见其他声音了。血液在耳膜里轰鸣，那句"她能听懂我的音乐"在她脑海中不断回放。她偷偷转头看向许晨，发现他也正看着自己。
目光相接的瞬间，两人都迅速移开视线。小诺的耳根发烫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课本边缘。许晨刚才的眼神里没有冷漠，没有愤怒，只有一种她读不懂的复杂情绪。
视频切换到下一个受访者——竟然是小诺自己。屏幕上的她坐姿端正，声音清晰："许晨。"
"为什么？"
"因为他比他自己认为的要聪明得多。"视频里的小诺微微笑了，"他看待问题的角度很独特，有惊人的创造力。如果他愿意，可以成为任何他想成为的人。只是...有时候他太在意别人的看法，反而假装不在意。"
教室里响起几声轻笑和窃窃私语。小诺不敢再看许晨，只能盯着自己的桌面，心跳快得像是刚跑完一千米。
视频结束后，李老师开始总结同学关系的要点，但小诺一个字也没听进去。她的思绪全在那两个意外的回答上——原来在他们关系最好的时候，彼此眼中的对方是这样的。不是优等生和问题学生，不是老师和家长定义的标签，而是更真实、更深刻的东西。
下课铃响起，同学们三三两两离开教室。小诺慢吞吞地收拾书本，余光看到许晨也在拖延。最终，教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人。
沉默在蔓延，但不再像之前那样令人窒息。小诺鼓起勇气，抬头看向许晨："那个采访...是一个月前录的。"
许晨点点头："心理健康周。"
"你还记得我回答了什么。"这不是一个问题。
许晨的嘴角微微上扬："你记得我的。"
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，在地板上画出一道金色的线。小诺突然想起艺术节那天，阳光也是这样照在舞台上弹吉他的许晨身上。
"我..."小诺刚开口，教室门就被推开了。
"原来你们在这儿！"张伟气喘吁吁地冲进来，"李老师说下节课换到实验室，全班都在等你们！"
许晨抓起书包："走吧。"
三人一起走向实验室，张伟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，但小诺的心思全在身边沉默的许晨身上。他们之间似乎有什么东西改变了，又似乎什么都没变。那道无形的墙还在，但墙上或许出现了一道裂缝，让一丝光亮透了进来。
下午放学时，天空又下起了雨。小诺站在教学楼门口犹豫是否要冒雨跑回宿舍，一把黑伞突然递到她面前。
"拿着吧。"许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，"你上次淋得够惨了。"
小诺转身，许晨就站在一步之遥，手里举着伞。雨水的气息混合着他身上淡淡的薄荷味，熟悉得让人心痛。
"那你呢？"小诺没有接。
"我习惯了。"许晨耸耸肩，"而且我家近。"
小诺接过伞，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，一阵微小的电流似乎从接触点蔓延开来。她急忙缩回手："谢谢。"
许晨点点头，转身就要冲进雨中。
"许晨！"小诺叫住他，"明天...明天你还来学校吗？"
许晨回头，雨水已经开始打湿他的肩膀："来。怎么了？"
"我...我有东西要给你看。"小诺鼓起勇气，"关于那篇帖子的。"
许晨的表情变得复杂："没必要了。"
"有必要！"小诺握紧伞柄，"明天午休，图书馆。如果你来了，我就当你愿意听我解释。如果没来...我就不会再提了。"
许晨深深地看了她一眼，然后点点头，冲进雨幕中。小诺站在原地，看着他的背影逐渐模糊，直到完全消失在雨里。
回到宿舍，小诺从课本里取出那张素描，小心地抚平边缘的褶皱。明天，她要把真相告诉许晨，不管他是否相信。至少，在离开前，她要让他知道那些谣言不是真的，她从未嘲笑过他，从未觉得他是负担。
她翻开日记本，写下：
"今天在视频里听到他说'她能听懂我的音乐'，我才明白，有些东西无论如何都无法被误解或谣言摧毁 。就像那首《夜遇》，即使不知道名字，我也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情感。
明天，我要告诉他真相。不管结果如何，至少我不会带着遗憾离开。"
写完最后一个字，小诺望向窗外。雨还在下，但远处的云层已经透出一丝光亮，预示着明天或许会放晴。
第9章 天台告白
期末考试的最后一科结束铃响起，小诺放下笔，环顾四周。教室里弥漫着一种奇特的氛围——如释重负，却又带着淡淡的忧伤。高三上学期正式结束了，而她在这所学校的时间，也只剩下不到两周。
收拾文具时，一张纸条从她的草稿本里滑落。小诺弯腰捡起，上面是许晨熟悉的字迹："放学后教室见。——A"
她的心跳漏了一拍。自从那天在雨中约定后，许晨确实来图书馆见了她。她展示了张伟提供的截图，解释了那些谣言的来源。许晨听完沉默了很久，最后只说了一句"我知道了"，便转身离开。之后的日子，他们恢复了表面的礼貌，但那种曾经的亲密感，似乎已经被太多误会和伤害消磨殆尽。
小诺小心翼翼地把纸条夹进日记本，然后开始整理课桌。同学们陆续离开，有人欢呼着假期计划，有人相约聚餐。她机械地回应着各种告别，眼睛却不时瞟向教室门口，期待着那个熟悉的身影。
半小时后，教室已经空无一人，许晨依然没有出现。小诺叹了口气，拿起书包准备离开。就在这时，她注意到最后一排许晨的座位上有什么东西闪着微光。
走近一看，是一本半开的素描本。小诺犹豫了一下，环顾四周确认没人后，轻轻拿了起来。素描本的扉页上写着"不可见人"，下面画着一个调皮的笑脸。她小心翼翼地翻开第一页，呼吸瞬间凝滞——
那是她。准确地说，是无数个她。在图书馆认真学习的侧脸，在艺术节上指挥时的背影，在食堂咬着吸管思考的表情...每一页都记录着她不同时刻的样子，有些是完整的素描，有些只是随意的速写，但全都栩栩如生，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原来自己有这么多细微的表情变化。
翻到最后一页，小诺的手指开始颤抖。那是一幅未完成的画，画中的她站在雨中，头发和衣服都湿透了，眼神却异常坚定。画纸空白处写着一行字："想说我喜欢你，但..."句子没有写完，墨迹有些晕开，像是被水打湿过。
小诺猛地合上素描本，胸口剧烈起伏。她想起那天暴雨中的对话，想起许晨离开时落下的画，想起视频采访中他说"她能听懂我的音乐"...所有碎片突然拼合成一个清晰的画面，让她既想哭又想笑。
"原来你在这儿。"
一个声音从门口传来。小诺转身，许晨靠在门框上，头发有些湿，像是刚淋过雨。他的目光落在小诺手中的素描本上，表情瞬间变得复杂。
"我...我不是故意..."小诺结结巴巴地说，脸颊发烫。
许晨走进教室，轻轻接过素描本："没关系。"他低头翻看着那些画，"反正...你都看到了。"
"很...很好。"小诺努力组织语言，"你画得很好。"
许晨短促地笑了一声："谢谢。"他抬头直视小诺，"我本来想在今天给你看这个，然后...问你一件事。"
小诺的心跳加速："什么事？"
"但计划有变。"许晨的表情变得严肃，"我在办公室听到李老师和校长的谈话。你父亲拒绝了学校提出的让你留校读完高三的建议。"
小诺睁大眼睛："什么建议？我不知道..."
"校长亲自给你父亲打电话，提出可以为你提供住宿，让你完成学业再转学。"许晨的声音低沉，"但你父亲坚持全家必须一起走。一月底。"
小诺的腿突然发软，她扶住课桌才没跌坐在地。原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，学校已经尝试挽留她。而父亲，甚至没有告诉她这个选择。
"我明白了。"她轻声说，声音有些发抖，"谢谢你告诉我。"
许晨沉默了一会儿，突然把素描本塞进书包："我得走了。"
"等等！"小诺叫住他，"你刚才想问我的...是什么？"
许晨停在门口，没有回头："现在已经不重要了。"
"重要！"小诺的声音比预想的要响亮，"不管是什么，我都想知道。"
许晨转过身，眼神中有什么东西让小诺的心揪了起来："我想问...如果有可能，你愿意留下来吗？不是为了学校，不是为了成绩，而是为了..."他的声音低了下去，"算了，现在说这些没意义。"
"我愿意。"
这三个字脱口而出，小诺自己都吃了一惊。但说出后，她感到一种奇异的释然，仿佛终于卸下了某个重担。
许晨的眼睛瞪大了："什么？"
"我愿意留下来。"小诺向前一步，"如果有可能的话。但现在已经..."
"不，等等。"许晨突然激动起来，"你是认真的？不是为了安慰我？"
小诺摇摇头，从书包里取出自己的日记本，翻到一页递给许晨："读这个。"
许晨迟疑地接过日记本，目光扫过那页文字。那是小诺在得知搬迁消息后写下的，字迹比平时潦草，有些地方甚至被泪水晕开：
"父亲宣布全家要搬去S市。我试图反对，但无济于事。他们甚至没有问过我的想法。最痛苦的是，我刚刚意识到自己对许晨的感情，却连告诉他的机会都没有。如果我能选择，我愿意留下来。不是为了学校，不是为了成绩，而是为了他。为了那些未说完的话，未完成的画，未赴约的电影。但现实是，我没有选择。"
许晨读完，久久没有说话。当他抬起头时，眼中闪烁着某种小诺从未见过的光芒："你写了'感情'。"
小诺的脸瞬间烧了起来："我..."
"你写了'感情'。"许晨重复道，声音微微发颤，"不是'好感'，不是'友谊'，是'感情'。"
窗外的天空突然暗了下来，远处传来雷声。小诺鼓起勇气，直视许晨的眼睛："是的。感情。强烈的感情。"
一滴雨打在窗户上，然后是第二滴，第三滴。转瞬间，暴雨倾盆而下，雨声淹没了教室里所有的其他声音。
许晨突然笑了，那种发自内心的、明亮的笑容："跟我来。"
"去哪？"
"一个地方。"许晨抓起小诺的手，"在雨停之前。"
他们冲进雨中，沿着空荡荡的走廊奔跑，脚步声在楼梯间回荡。许晨的手温暖而有力，紧紧握着小诺的手腕，仿佛害怕一松开她就会消失。小诺跟着他上楼，穿过一道防火门，来到了学校的天台——正是他们第一次真正争吵的地方。
雨中的天台空无一人，雨水在水泥地面上形成小小的水洼。许晨拉着小诺躲到一处突出的屋檐下，这里相对干燥，能看到整个被雨幕笼罩的校园。
"为什么来这里？"小诺气喘吁吁地问，头发和肩膀已经被淋湿。
许晨从背包里取出一个防水袋，打开，里面是一把折叠吉他——那种旅行用的小型吉他。他熟练地展开，调了调弦："因为我想在这里完成一件事。"
"在雨中弹吉他？"
"在雨中为你弹一首歌。"许晨纠正道，手指轻轻拨动琴弦，"我写的。叫《夜遇》，还记得吗？"
小诺点点头，心跳如雷。她当然记得，那晚在音乐教室外听到的旋律，如此私密，如此动人。
许晨开始弹奏。与艺术节上那首华丽的表演不同，这首曲子更加简单，更加真实。旋律在雨声中流淌，时而如耳语般轻柔，时而如呐喊般强烈。然后，他开始唱：
"在无数个夜晚我独自徘徊，
直到遇见你的眼睛像星光绽开。
你说你能听懂我的沉默，
就像我读得懂你倔强背后的脆弱..."
小诺屏住呼吸。这不是什么流行的情歌套路，而是真实的、赤裸的情感表达。许晨的声音并不完美，有些地方甚至微微走调，但其中的真诚让她的眼眶发热。
歌曲进入尾声，许晨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小诺的脸："...如果相遇是场意外，那么爱上你是不是最美丽的错误？"
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雨声中。两人之间只剩下雨水敲打屋檐的声音，和彼此急促的呼吸。
"你..."小诺的声音哽咽，"你写了'爱'。"
许晨放下吉他，向前一步："是的。爱。不是'好感'，不是'喜欢'，是爱。"他伸手轻轻拭去小诺脸颊上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的水珠，"这就是我想问你的。即使现在知道你必须离开，我还是想告诉你：我爱你，林小诺。"
小诺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情感在胸中炸开，温暖而强烈。她踮起脚尖，做了一件从未想过自己会主动做的事——她吻了许晨。
那是一个生涩的、带着雨水味道的吻，短暂却足以让时间静止。当她退开时，许晨的眼睛瞪得大大的，满是不可置信。
"我也爱你。"小诺轻声说，"虽然我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，尤其是在我马上就要离开的情况下..."
"这意味着，"许晨捧起她的脸，"无论你在哪里，我都会找到你。S市有很好的音乐学院，我会努力考上那里的作曲系。"
小诺眨了眨眼："你...有计划？"
"当然。"许晨露出那种熟悉的、略带痞气的笑容，"你以为我这几个月只是在画画和逃课吗？我查了所有资料。S音院离S市一中只有三站地铁。如果我们都忙，周末见面；如果不忙，每天放学后。寒暑假可以一起回来..."
小诺又哭又笑："你连这个都想好了？"
"从我知道你要转学的那天起。"许晨的表情变得柔和，"我只是...不确定你是否愿意等我。"
雨渐渐小了，阳光开始透过云层洒落。小诺看着眼前这个男孩——他头发滴着水，衬衫湿透贴在身上，眼神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坚定。她突然明白，无论相隔多远，有些东西已经永远改变了。
"我会等你。"她轻声承诺，"但你必须保证好好学习，别再逃课。"
许晨行了个夸张的军礼："遵命，班长大人。"然后他变魔术般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电影票，"不过在那之前...我们还有一场迟到的约会。"
毕业典礼那天，阳光明媚。小诺作为优秀毕业生代表上台发言，台下掌声雷动。她的目光扫过人群，在艺术类获奖者区域找到了许晨。他穿着正式的衬衫，头发难得地梳得整齐，正专注地看着她，嘴角挂着骄傲的微笑。
典礼结束后，他们在校园角落的樱花树下见面。虽然已经确定了关系，但在公开场合，他们依然保持着适当的距离——不是出于羞怯，而是想保护这份来之不易的感情免受闲言碎语的干扰。
"给你。"许晨递过一个精心包装的小盒子，"离别礼物。"
小诺打开盒子，里面是一条精致的银质项链，吊坠是一个小小的音符。"这样无论你在哪里，"许晨轻声解释，"都能记得我的音乐。"
小诺从书包里取出一个包裹："我也准备了礼物。"
许晨拆开包装，是一本精美的日记本。翻开第一页，上面是小诺工整的字迹："我们的故事——由林小诺记录，许晨插图（希望）。"后面是按日期排列的简短记录，从他们第一次在开学典礼上合作，到天台告白，每一个重要时刻都被简洁而深情地记录下来。
"我还留了空白页，"小诺说，"等我们再见时继续写。"
许晨小心地合上日记本，眼神柔软："deal。"
离别的日子终究到来。一月最后一个周末，小诺一家准备启程前往S市。火车站人来人往，喧嚣中带着离别的忧伤。
"东西都带齐了？"母亲第三次确认，"新学校的材料？转学证明？"
小诺点点头，眼睛却不停扫视着人群。父母体贴地给她留出空间，先去站台等候。
当熟悉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时，小诺的心跳几乎停止。她转身，许晨站在那里，头发被风吹得有些乱，手里拿着一个小纸袋。
"差点赶不上。"他气喘吁吁地说，"出租车堵车。"
小诺扑进他的怀抱，闻着他的味道
特别终章 三站地铁的距离
S市一中的图书馆比小诺原来的学校大两倍还不止。落地窗外是修剪整齐的草坪，阳光透过玻璃洒在木质长桌上，将她的笔记本镀上一层金边。小诺停下笔，揉了揉发酸的手腕，看向手机屏幕——17:23，再过七分钟，就是她和许晨约定的视频时间。
她迅速收拾好书本，向图书馆外走去。一月的S市比家乡冷得多，小诺裹紧围巾——那条许晨送的蓝灰色羊绒围巾，上面还残留着淡淡的薄荷香气。校园里的学生已经不多，寒假将至，大多数寄宿生都已提前回家。
宿舍楼下的公共休息室空无一人，小诺找了个角落的位置，调整好手机角度，确保背景看起来整洁。17:29，她的手指悬在许晨的联系人上方，心跳不自觉地加快——尽管已经视频通话过无数次，但每次等待连接的那几秒钟，依然让她紧张得像第一次约会。
屏幕亮起，许晨的脸出现在镜头里。他似乎刚洗过澡，头发还湿漉漉的，有几缕不听话地翘着。背景是他卧室的墙壁，贴满了乐谱和随手画的草稿。
"嘿，"他的声音通过耳机传来，带着轻微的电音，却依然能让小诺耳根发热，"今天怎么样？"
"还好。"小诺不自觉地微笑，"刚结束期末复习。你呢？"
许晨把手机拿远了些，展示桌上摊开的书本和笔记："正在恶补数学，下周就联考了。"他做了个夸张的苦脸，"如果早知道要考音乐学院，当初就该认真听你的辅导。"
这是他们之间的小玩笑。事实上，自从决定报考S市的音乐学院，许晨的学习态度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。他甚至重新启用了小诺当初给他做的学习计划表，只不过现在是自己主动填写。
"对了，"许晨突然神秘地眨眨眼，"给你看个东西。"
镜头一阵晃动，对准了一把放在床边的吉他。不是他平时用的那把，而是一把略显陈旧的原木色吉他。
"认得吗？"许晨的声音透着兴奋。
小诺凑近屏幕："这是...？"
"我初中比赛得奖时用的那把！"许晨重新出现在画面里，眼睛亮晶晶的，"陈昊帮我从老家仓库找出来的。音准居然还不错，就是需要换套弦。"
小诺记得那张照片——年轻的许晨站在操场边，手里举着奖杯，旁边就是这把吉他。那时的他笑容明亮，眼里有光。而现在，那种光彩似乎又回来了。
"你妈妈...？"小诺小心翼翼地问。她知道许晨的母亲搬去了南方，这把吉他的出现是否意味着...
"嗯，她寄回来的。"许晨的表情柔和下来，"还附了封信，说为我骄傲。"
小诺的心温暖地涨大。她知道这对许晨意味着什么——不仅是吉他的回归，更是与母亲关系的修复。
他们聊了半小时，许晨讲述着他的作曲计划，小诺分享新学校的趣事。虽然分隔两地，但通过这些小而确定的日常交流，他们创造了一种奇妙的共同生活感。
"我得挂了，"许晨看了看时间，"今晚要完成这篇该死的数学作业。"
"等等，"小诺急忙说，"我也有东西给你看。"
她调整镜头，从书包里取出一个长方形物体，小心翼翼地展开——是一把初学者吉他，小巧的琴身上还贴着几张卡通贴纸。
许晨瞪大眼睛："你...学吉他？"
"刚开始两周。"小诺不好意思地承认，"学校社团的入门课。"她笨拙地拨动琴弦，发出几个不成调的音，"还弹不了《夜遇》，但...我想试试。"
屏幕那头的许晨沉默了几秒，然后轻声说："你真是...太不可思议了，林小诺。"
挂断视频后，小诺抱着吉他发了一会儿呆。这把乐器比她想象中难驾驭得多，指腹已经磨出了薄茧。但她喜欢这种挑战，喜欢想象有一天能和许晨合奏的样子。
宿舍管理员敲门进来："林小诺，有你的包裹。"
小诺接过那个小小的纸盒，寄件人一栏只写着一个"A"。她小心地拆开，里面是一张手工制作的CD，封面是许晨手绘的漫画——一个扎马尾的女孩在弹吉他，旁边坐着弹吉他的男孩，两人头顶上飘着音符。CD背面写着："给世界上最勇敢的初学者——练习曲目集。爱你的A。"
小诺把CD放进电脑，戴上耳机。第一个音响起时，她就认出了那是《夜遇》的简化版，专为初学者改编。更让她惊讶的是，每首曲子后面都附有许晨的语音指导："这段可以慢一点...""这里换指法会更容易..."
她闭上眼睛，让音乐流淌全身。三百公里的距离，在这一刻似乎不复存在。
寒假第一天，小诺的父母开车来接她回家。新买的房子在城郊，宽敞明亮，但依然缺少那种"家"的感觉。小诺把许晨送的CD放在书桌上最显眼的位置，旁边是一个小相框——艺术节那天，张伟偷偷拍下的她和许晨在后台的合影。照片里，许晨正低头对她说着什么，而她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。
"小诺，"晚饭时父亲突然说，"公司春节安排我值班，我们今年就在S市过年了。"
小诺的筷子停在半空："不回去了？"
"房子刚安顿好，来回折腾不方便。"母亲解释道，"你可以邀请同学来玩，或者..."
"我想回去。"小诺放下筷子，声音比预想的坚定，"就几天。我...有重要的事。"
父母交换了一个眼神。自从转学后，小诺变得安静而专注，很少提出什么要求。这种突然的坚持让他们意外。
"什么事这么重要？"父亲问。
小诺深吸一口气："见一个人。许晨。"
餐桌上一片寂静。小诺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。
"就是那个...帮你补习的男生？"母亲小心翼翼地问。
"不是他帮我，"小诺纠正道，"是我们互相帮助。而且...我们在一起了。"
说出这句话的感觉奇妙而释然。在原来的学校，她和许晨小心地保持着距离，生怕引来闲言碎语。而现在，坦诚相告反而让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。
出乎意料的是，父亲并没有反对："春节车票紧张，你确定要去？"
小诺点点头："我已经查好了，高铁票还有余票。就住两晚，除夕前回来。"
"好吧。"父亲叹了口气，"但要注意安全。"
小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："真的？"
"你长大了，"母亲轻声说，"有权决定自己的事。只是..."她犹豫了一下，"这个男孩，值得吗？"
小诺看着父母关切的眼神，突然明白了他们的担忧。不是关于早恋，不是关于学业，而是单纯地害怕她受伤。
"他值得。"小诺的声音轻柔但坚定，"他让我成为了更好的自己。"
第二天一早，小诺就登上了返程的高铁。窗外的景色飞速后退，与两个月前离家的方向相反，但心情却同样雀跃。她没有告诉许晨自己要回去，想给他一个惊喜。
列车到站时，天空飘起了小雪。小诺拖着行李箱走在熟悉的街道上，每一处风景都勾起回忆——那家他们常去的奶茶店，那个曾经偶遇的书店转角，还有学校后门的小路，许晨曾在那里等她放学。
转过最后一个街角，小诺突然停下脚步。在她家旧公寓楼下，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来回踱步，时不时呵气暖手。许晨穿着那件她熟悉的黑色羽绒服，头发上落了一层薄薄的雪，像撒了糖霜。
"许晨？"小诺惊讶地喊道。
许晨猛地抬头，表情从惊讶迅速转为狂喜。他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，一把抱住小诺，力道大得几乎让她喘不过气。
"你怎么在这儿？"小诺埋在他肩头闷声问，许晨身上的雪融化在她脸颊，凉凉的。
"给你惊喜啊。"许晨松开她，眼睛亮得惊人，"张伟说你爸妈不回来过年，我就想..."
"我也想来给你惊喜。"小诺笑了，"我爸妈同意我回来两天。"
"所以我们是..."许晨眨眨眼，"双向奔赴？"
这个词让小诺的脸热了起来。许晨接过她的行李箱，另一只手自然地牵起她："走吧，先去我家。我妈做了你爱吃的糖醋排骨。"
"你妈？"小诺惊讶地睁大眼睛，"她知道我？"
"当然。"许晨得意地笑了，"她看了我们的合照，说'这姑娘眼神很正，比你强多了'。"
许晨的家比小诺想象中整洁。客厅墙上挂着几幅水彩画，许晨说是他妈妈的作品。餐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，许妈妈从厨房走出来，是个温婉的中年女性，眼睛和许晨一样明亮。
"小诺是吧？"许妈妈微笑着拥抱她，"许晨天天念叨你。"
午餐温馨而热闹。许妈妈询问了小诺在新学校的情况，还分享了许多许晨小时候的糗事，逗得小诺直笑。许晨假装抗议，但眼中的幸福藏不住。
饭后，许晨带小诺去了他的房间。和视频里看到的一样，墙上贴满了乐谱和草稿，书桌上整齐地放着学习资料和作曲本。
"给你。"许晨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，"圣诞礼物，本来想寄给你的。"
小诺打开盒子，里面是一个精致的音乐盒。掀开盖子，一座微缩的学校钟楼模型缓缓升起，正是他们初遇的地方。音乐盒播放的旋律是《夜遇》，但比原版更加柔和。
"我自己做的。"许晨有些不好意思，"钟楼是用3D打印的，音乐是重新编曲的..."
小诺的眼眶瞬间湿润了。这个音乐盒凝聚了多少心思？她轻轻抚摸着钟楼的细节，连砖纹都清晰可见。
"谢谢。"她声音哽咽，"这是我收到过最好的礼物。"
许晨坐到她身边："新学校...真的还好吗？"
"嗯。"小诺点点头，"同学们很友善，老师也不错。就是..."她犹豫了一下，"有点想你。"
"我也想你。"许晨轻声说，"每天都想。"
他们安静地坐了一会儿，音乐盒的旋律在房间里轻轻回荡。
"对了，"许晨突然想起什么，"我带你去个地方。"
他拉着小诺来到市中心一家新开的音乐咖啡馆。店内装修复古，角落里放着一架钢琴和几把吉他，墙上贴着"开放麦之夜"的海报。
"我周末在这里打工。"许晨自豪地介绍，"弹唱兼服务员。老板是S音院毕业的，给了我很多建议。"
小诺惊讶地看着他："你从来没提过。"
"想给你个惊喜。"许晨眨眨眼，"而且，我用第一个月工资买了这个。"
他从背包里取出一本精装书，是小诺曾经在书店随口提过想要的绝版诗集。
"你记得..."小诺接过书，手指微微发抖。
"记得你说过的每句话。"许晨温柔地说。
咖啡馆老板是个和蔼的中年人，热情地招待了他们，还让许晨即兴表演了一曲。许晨选了《夜遇》的改编版，歌词讲述两个年轻人在雨中的相遇和分离。小诺坐在角落，看着舞台上专注演唱的许晨，恍如隔世。
表演结束后，顾客们报以热烈的掌声。许晨回到座位，眼睛闪闪发亮："怎么样？"
"完美。"小诺由衷地说。
回程的路上，雪已经停了，街道上张灯结彩，洋溢着春节的气氛。许晨紧紧握着小诺的手，仿佛害怕她再次消失。
"联考成绩下个月就出来了。"许晨说，"如果一切顺利，四月份我会去S市参加专业考试。"
小诺点点头："我可以当导游，带你逛S音院。"
"然后..."许晨的声音带着罕见的紧张，"如果我真的考上了，我们之间就只有三站地铁的距离了。"
三站地铁的距离。这个曾经遥远的幻想，如今近在咫尺。小诺停下脚步，在街灯下直视许晨的眼睛："你会考上的。我相信你。"
许晨低头吻了她，雪花又开始飘落，但两人之间的温度足以融化一切寒冷。
两天后，小诺登上了返回S市的高铁。许晨坚持送她到站台，直到最后一刻才松开她的手。
"再等我半年。"列车启动时，许晨隔着窗户喊道，声音几乎被引擎声淹没。
小诺将手掌贴在冰冷的玻璃上，无声地回答："我会等你，不管多久。"
列车加速，许晨的身影逐渐变小，最终消失在视野中。小诺靠在座椅上，打开许晨临别时塞给她的信。信纸上是熟悉的字迹：
"亲爱的小诺：
当你读到这封信时，我们又要暂时分离了。但这次不同，因为我们有了明确的未来——三站地铁的距离，记得吗？
这半年我会拼命学习，拼命练琴，拼命成为配得上你的人。而你，只需要做你自己就好。弹你喜欢的吉他，读你喜欢的诗，偶尔想想我。
记住，无论距离多远，我的音乐永远属于你。
—— 永远爱你的许晨
PS：下次见面，我教你弹《夜遇》的完整版。"
小诺小心地折好信纸，望向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。阳光穿透云层，洒在积雪覆盖的田野上，闪烁着钻石般的光芒。春天就要来了，而他们的故事，才刚刚开始。
更新时间：2025-04-16 01:52:08